眼看靴尖铜头就要撞上程三五眉额,林少英只觉腿胫好像踢在一条浑然不动的精钢柱上,竟是程三五抬臂拦挡。
林少英只觉不可思议,但凡是四肢健全之人,就注定腿脚力量远比手臂大得多,哪怕不算注重下盘桩功的习武之人,普通人日常行走就已经在锻炼双腿,差别只在于是否擅长下盘腿功罢了。
林少英的子午剑法其实不算高明,若先手抢攻不占优势,招式变化跟不上,立刻就要显露弊端。林少英当年在帝京擂台上夺得月旦魁首,除了依仗子午剑那迅捷无伦的招式让台下观众眼花缭乱、连连惊呼,最有用的其实还是私下勾结同月登擂比武的江湖同道。
靠着典卖家乡田产,再从本地商人处另借了一笔银钱,林少英这才能摆平当月与他竞争的同行,买通掌管帝京擂台的主事,从而一举获得京兆杜氏的青睐,成为杜建章手下护卫,最终得以在长安落脚,享受安稳富庶的生活。
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地位,岂能就此放弃?难不成还要回到过去那种窝在山沟乡野、苦熬苦练的日子吗?那种沉闷无趣,慢慢腐坏朽烂的生活,林少英再也不想过了!
“你用腿功是吧?”程三五见林少英缓缓挪步靠近,扭了扭脚踝,活动关节:“那我也用腿,你看仔细了。”
仔细二字刚一吐出,林少英瞬息侧身鞭腿,要打对方一個措手不及。
程三五身子后仰避过,劲风扫面,林少英借势转身后踢追击下身,程三五提膝拦挡,虽然护住要害,但还是被这一记拧腰后踢踹开。
察觉对手大意,身形失衡,林少英喜不自胜,当即旋身连踢,踹、蹬、蹴、扫、勾,各式连环,纷乱腿影中,虚实交替,稍有不慎,便要被重重踢上数脚,起身不得。
程三五连连躲避后撤,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化为沉浸战斗的狂热之态,趁林少英一记高鞭腿扫来,他还以同样招式。
双腿交击,场中一声闷响,林少英只觉腿胫一痛,本能缩回,不及反应,程三五俯身扫腿,将他支地单足扫倒。还不等林少英摔倒落地,程三五一个翻身,第三脚正踹而出,正中林少英胸膛,把他踹飞一丈多外,倒地又转了几圈。
三式连环,也是林少英方才展现过的连串腿功之一,此刻由程三五施展,速度更快、威力更强,林少英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林少英胸口挨了重重一脚,身中气息内劲大乱,也没法像先前那样来一套乌龙绞柱华丽翻身,只是强撑着站起,勉力整好功架。
孰料劲力一提,一股甜腥气息涌上喉头,林少英深谙比武场合若是吐血,必定败尽名声,于是不管伤势,强行咽下热血,脸色铁青,朝程三五拱手道:
“阁下好身手!林少英自愧不如!”
外围路人见林少英即便落败,依旧不失君子风度,当即连声叫好,林少英也是笑着朝众人抱拳致谢,仿佛是刚刚登台演出完毕。
林少英把剑取走,赶紧来到杜建章身旁,见自家公子面带愠怒,正要开口责骂,林少英低声言道:“公子莫要停留,此人是高手,极难对付。他恐怕是这胡姬的护卫,能有这等高手随行,这胡姬背后来历也不简单!”
林少英与程三五此番交手,可谓是连败三轮,最初胆魄已经耗尽,此刻满腹心思都是想着如何远离此地,也不管自己所说对错几何。
但杜建章早已看上了阿芙,色念如火燎动心头,恨不得立刻与她缠绵欢好,听不进林少英的劝告。
“放屁!你自己没本事,连个跑江湖的都对付不了吗?”杜建章呵斥道:“还是说我们家这几年都白养你了?”
林少英脸色一僵,他回头扫了程三五一眼,见此人穿着江湖武人再常见不过的箭袖劲装、鹿皮长靴,衣摆末端和靴面上可见点点旧污,一派草莽气质,单是看外表,的确不像是名门大派出身,也难怪会被杜建章轻视。
“公子,事情不急于一时,护卫也不可能一直跟随。”林少英强忍胸中闷痛,低声劝解道:“我们只要派人暗中留意,日后总归有机会的。”
“我看你是被吓破胆了。”杜建章欲念难忍,正要指挥其他随从奴仆,强行将阿芙带走,可身下马匹忽然扬踢嘶鸣,无端发狂。
杜建章连忙夹紧马匹,却不料这畜生胡乱撩踢踹倒左右随从,然后发了疯般朝外面冲去,扬起一溜烟尘,转眼跑出半里路,那些侠少随从见状,连忙招呼着上马去追,也无人理会程三五与阿芙一行了。
待得四周路人百姓散开,程三五回头望向长青,苏望廷与阿芙同样投来目光。
此时长青手上扣指掐诀,一阵朦胧光气旋绕,方才杜建章坐骑发疯,显然是他施法所为。
面对众人目光,长青毫不在意,回答说:“不然呢?就让这等纨绔子弟纠缠下去?你们不嫌无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