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宝昌社正是空虚之时,要是在往常,苏望廷一句话就能号令四五百号打手,哪里能容这个吴公子大放厥词?
“咦?你手下最厉害的那个程三五呢?不在吗?”吴公子故作疑惑,脸上笑意却收敛不住。
苏望廷心下一沉,宝昌社在屈支城和西域做大,少不得以武行事,而程三五就是他最为倚重的人物。
但凡遇到什么难以应付的对手,苏望廷便让程三五出马。几年前西边俱毗罗城来了一伙胡人强盗,自称十二无垢使,不顾规矩抢了宝昌社一批货,商队随从因为反抗而被剜出心肝祭祀胡神。
苏望廷知晓此事后,派程三五前去“讨要说法”。于是程三五单人匹马奔赴俱毗罗城,一个晚上就将那伙强盗全部枭首,脑袋挂在城上示威。
按照常理,无论是程三五还是十二无垢使,如此行事都属以武犯禁之例,但西域胡汉杂居、风俗各异,朝廷在此也只是行羁縻之制,除非公然叛乱,否则军镇兵马不会轻动。
而且宝昌社也没少给屈支城的都护府上下加以银钱打点,像程三五这种高手也能镇住一些不上台面的宵小之徒,省却官府许多麻烦。
……
巍峨天山,皑皑白雪凝成万古冰川,起伏连绵数千里,参天雄峰耸如柱立,若能凌空俯瞰,不禁让人怀疑,此等山川是否由神工仙匠凿建而成?
而在天山北麓,由冰川融水积聚而成的一湾大湖,周回深阔,仿佛悬于山巅云汉间,世人称其为天池。
此处天池乃是下游大小河流的发端之地,传说其中有蛟龙潜藏。每逢晨昏,天池湖面云蒸雾霭,偶有风雷鼓荡、霜雪狂飙,常人闻之不敢靠近。
为外人所不知的是,天池附近并非全无人迹,一座开山凿石而成的宫殿坐落于此。
大殿石门之外,数十人站立等待,他们服色各异、三五成群,有的沉思不语、留心旁人,有的相互交谈、商讨要事——
“我不明白,既然已经知晓摩尼珠的去向,为何不直接派人夺取?”一名胡人武士问道。
“教主早有安排,但你以为这事很容易么?”接话的是一名身穿貂裘大氅的富商:“虽然押送摩尼珠的人手来自白马社,可是经过多方查证,这家商社是大夏朝廷的宰相私下命人创办。”
“大夏朝廷要摩尼珠做什么?”胡人武士甚为不忿,鼻孔喷出两条白雾,足见气息深长:“哼!我们前些年建寺传道一切如常,结果那位大夏皇帝刚刚登基,便下旨禁法毁寺,可见他对大光明尊毫无崇敬之心!”
旁边另有一位身材高瘦的汉人,容貌清古,捻须言道:“大夏天子多怀愚痴、嗔恚、狂慢、**等诸般情志,乃世间一等一的秽恶魔类,难受明尊妙法、摩尼上智之教化。”
这汉人语气抑扬顿挫,说起话来摇头晃脑,不像是胡教信众,倒是一派书院夫子的模样。
那名富商擦去胡须上的薄霜,掩饰尴尬神色,继续说:“不管如何,摩尼珠乃是我教圣物,不能落入外人手中。我已经派手下去拦截了。”
胡人武士面露轻蔑之意:“就你手下那点人,拦得住吗?”
“总不会是让你带着那帮黑狼兵去堵截商路吧?”富商冷笑一声:“伱可别忘了,四镇大都护根本不打算放过你们,黑狼部一旦出现,便要面对夏廷兵马围剿!”
胡人武士正要发作,宫殿石门缓缓打开,一名手扶铜杖、白袍白冠的长须老人走出,他深目高鼻,但须发却不似胡人那般细密卷曲。
随着老人走出,他手中那鹰翅铜杖顶端也升起火焰,光明与温暖笼罩殿外,让在场众人免受山中风雪严寒之苦。
“参见教主!”殿外众人此刻也不再争执,朝老人躬身行礼。
白袍教主没有废话,望向富商说道:“康福谛,你派出的五路人马全都失败了。”
富商立马低下头去,脸色极为难看:“属下稍后一定加派精干人手,务必拦下白马社商队,夺回我教圣物!”
“你已尽力,只是遭遇意外。”白袍教主言道:“方才我以妙明神目观之,白马社本已行将覆灭,只是忽然被一名来自宝昌社的高手相救。”
“宝昌社?”康福谛微微一惊:“那高手难不成是叫程三五?”
“看来此人名气不小。”白袍教主微微颔首。
“这家伙是宝昌社第一高手,属下打听得知,他曾在中原犯下大罪,不得已逃亡西域,托庇于宝昌社。”康福谛连忙解释。
“看来我也小瞧他了。”白袍教主言道:“我日前刚刚放出一头尸鹫前去追击,也被此人斩杀。”
下方教众面面相觑,白袍教主反倒一派从容不迫:“如今他们携我教圣物深入瀚海大漠,打算以此隐去踪迹,而没有径直去往屈支城,这样一来倒是方便我等行事了。眼下西域各地大乱已起,正是作为掩护,只要夺回圣物,我教复兴便指日可待!未来诸位都将沐浴大光明尊拯拔之恩,享尽无边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