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胡善的死,这辆列车终于紧急刹车。
于是,一切戛然而止。
冷青久久没有等来回答,扭头看见阿信一脸沉思的样子,眼神很哀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悲伤的往事。
“阿信?”
听见冷青的声音,阿信应道:“我在。”
语气很自然,很不见外,甚至是有点暧昧。
冷青歪着头,很好奇地打量他:“你刚才在想什么?”
阿信:“一个朋友。”
冷青没有多想,只说:“想念的话,你可以去见他啊,或者打个视频给他。”
阿信看着一脸天真的冷青:“他死了。”
“……”
一阵午后的轻风拂过大地,拂过青草,拂过溪流……最后落到冷青脸上,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阿信释然笑了笑:“你不用这个表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猜他现在已经变成一颗星星,或者一阵风……他有点胖,所以我看到大颗一点的星星,肥一点的风,都会想起他。”
本来是很悲伤的话题,可他这么一说,死亡仿佛也没那么沉重,甚至还有点好笑。
冷青:“只听说过东南西北风的,风还分肥瘦呢?”
阿信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你把手伸出去感受一下,瘦的风就比较轻柔,你能感觉到气流的流动,肥的风就比较急促、笨重、阻力感很强……你感受一下,现在的风是肥是瘦?”
冷青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伸出去的,什么时候伸出去的。等她指尖感受到风的流淌时,已经来不及了。有那么一瞬,她看着举着手的自己,在心里叹息:神经病啊!冷青,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干什么!
不远处,在溪边玩的小普巴和桑杰看见这一幕,也都跟着学起来,将手举起来,然后看看彼此,跟着傻笑。
冷青听见孩子们天真的笑声,头顶仿佛有一群乌鸦飞过。
太丢人了。
转头看见阿信这厮还一脸真诚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冷青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三分肥七分瘦,烧烤最好,加点酸菜,用包菜包起来,再来杯啤酒,完美。”
阿信愣了两秒,哈哈大笑。
冷青把手伸回来,白了他一眼:“很好玩吗?”
阿信耸耸肩:“生老病死,很平常的。迟早都要死。与其谈死色变,不如想想怎么活?”
冷青:“你都躺平了,你还想怎么活?”
阿信:“躺平,就是我的活法。”
冷青:“你这么无所不能的,躺平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阿信:“你指我做杯子,做黏土,设计那些爱好?”
冷青点点头。
阿信:“这些都是我躺平之后才发现的一些乐趣。躺平之前,我对这些毫无兴趣。”
冷青问:“那你躺平之前,对什么感兴趣?”
一阵清劲的风拂过,带来记忆中的喧嚣——夜店的声音,酒杯相碰的声音,画笔在画布上画下绮丽的色彩,觥筹交错,拍卖所一锤定音,他在每一张画角落里龙飞凤舞地签下LNS。
“我们恭喜李念生获得全国青少年油画绘画组第一名。”
“李念生作品「远山的烈阳」五十万最后一次!成交!”
“李画家,你现在可是我们画廊最炙手可热的新星,少年天才说的就是你。我不夸张说,你要是现在死了,你绝对名扬千古!”
无数人呼唤他的名字。
振聋发聩,如痴如狂。
最后,是车祸的声音,一切戛然而止。
他浑身一股凉意,额头直冒冷汗,清风拂过,他躁动不安的心才慢慢安宁下来。
阿信:“成功,名利,女人。”
很世俗的东西。
任何年轻人都无法抗拒的东西。
冷青认真看他好几眼,最后得出结论:“你躺平之前……是不是进传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