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大相国寺逗留不过一个多时辰,乔玉言却觉得恍如过了许久。
大约是在方丈大师低沉而涤荡人心的声音里容易叫人直面自己内心的缘故,乔玉言心情有些低落,甚至有些想要逃离。
因为事涉机密,七夕并没有陪着一同入内,只在门口等着,勉强能听到里头的动静,具体言谈却听不大清。
所以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姑娘,若是不想回去,便在外面转转吧!横竖这两日也没有什么事儿。”
说话的时候,车子已经下山,进了八月,天气便有些凉下来的意头,田庄上勤劳的农人便趁着好天气纷纷劳作。
乔玉言掀开车帘,看到外头的情形,闻到空气中泥土的和树木的味道,心终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没事,去梦坡斋吧!”
其实她也只是碰碰运气,并没有想到温停渊会真的在这里。
毕竟后日便是大比之日,他既然要下场,这会儿必然忙得厉害。
更何况他才在京城露面,温家那边事情也不会少。
所以在看到人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甚至忽然一瞬间又想到了昨晚上的梦来。
鼻头一酸,差点儿就落下眼泪,可瞬间就想到若是对方问起,自己无言以对,便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昨日好些话不好问,我实在好奇得紧,你怎么忽然决定科考了?”
温停渊似乎并没有看出她情绪的异常,仍旧带着她往后院而去,“不是忽然决定,前面还考了院试。”
他认真地解释,叫乔玉言无话可说。
可是心里却终究有些不大舒服。
她也说不上来这种不舒服是因为什么。
早前她一直以为他是无家可归,所以寄居在徐家,与她虽然不同,可终究有一种同寄一处的同病相怜之感。
从前在徐家,他一直表现出的是与世隔绝,独来独往的清冷气质,对她却分外耐心和包容。
他的那个小院子,似乎常年只有自己这么一位经常不期而至的客人,只有她知道他的才华,知道他的出众。
她心里为他觉得惋惜,也觉得命运不公。
却同时有一种,只有自己一人得知此事的自得。
可如今全然变了。
原来温叔叔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温叔叔。
他并非无家可归,也并非无人知晓,更不是空谷里那棵仅自己知道的绝世独立的幽兰。
他有家,有名,有才,更是那日后如日中天的温六爷。
这样的温停渊,独独不是她心底里的那个温叔叔。
那日在宋家一切太过仓促,许多事情没有细细思量,或者是心底里就不想多去思考。
可梦境却无比真实地反映出她内心的害怕和惶恐,只因这忽然出现的改变,将她的现在与前世又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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