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过洞箫,再欢快,也是一曲难言的悲歌。
月色叩门窗,陋巷中一袭绿袍,一袭墨袍,一匹消瘦老马。
这里是洛城的西部,而他们,跪在冻土之上。
夜色阴寒,小年过去,烟火余温残存,少年身躯浸润于寒潭之中,面色惨白,油腻感与僵硬的手指关节凝成了一块,带着丝丝阵痛,不断地折磨、洗礼着他们的身躯。
他不懂,难道费尽心思地活下去,很可耻吗……
凉夜,绿袍少年跌坐于碎骨中,一身腥臭,狼狈不堪,身侧的墨袍少年在冬风中被冻成了一条老狗,热泪冻结于眼角,丝丝鲜血滴落,落在了身侧老马体外浮起的一层白雪上。
生机被封存,三只蝼蚁在酒馆外仰望着星空,彼此不说话。
那魔王打碎了他们的奢望,枯木不能逢春,鹦鹉只能学舌,而蝼蚁,只配跪在大地上反思自己的过错。
绿袍少年无力微笑,抬起僵直的手臂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点点殷红带着些许的冰渣,他在那,好似乞丐,在奢求一顿饱饭。
荒唐……好生荒唐……
绿袍少年闭目颤抖,那是尊严受到凌辱时少年傲骨卑微的反抗,那是卑贱蝼蚁对生存的渴望。
他的骄傲,他的狂妄,他的底气与依仗在这一刻全碎了。
少年失魂地跪于寒潭之中,他不明白,自从他出了天南村的庇护之后,那头顶的天便变了,而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罪恶,仿佛自己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是众生的累赘。
在这天骄齐聚的大势中,或许自己便该认命,去同奇才争夺那荣华富贵,要认命要低头,要苟且地活着。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彼岸,渡江,那红衣少年,那迁怒于自己的师伯……
还有那风雪中的一袭白衣。
轩禅卑微垂首,他害怕回想起那阳光的色彩,怕看见如今自己的肮脏,他害怕回想起记忆中的欢喜,怕如今的自己玷污了那曾经的光景,躬身望着水影中那难堪的面容,凝视那垂垂老矣的残躯,凝视那逆来顺受的凄苦面容,凝视自己的所作所为,凝视自己这生长于潮湿阴暗之地的毒蘑菇绿袍少年恶心、煎熬,浑身颤抖。
他算什么……
绿袍少年将身子埋进水里,伸出手捂住眼角,将那热泪摁住,将干涩发寒的喉咙咽下,青丝染白,嘴唇划开几道细微的裂痕,疼痛感不知从何而来,他看着那水里的倒影,凝视着那只毫无斗志的蝼蚁。
子时,那壮汉挥了一刀,说少年流血不流泪,说少年要有骨气,要宁死不屈。
如今,这四周的寒流将他那怯懦的泪水封住,能代表伤悲的,只有那从血管中滴出的腥红血液。
他说,这才是少年。
但,不要脸地活下去,真的很不堪吗。
非要我以卵击石,以死明志,才能不受你的责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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