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建亭能听出李二柱的画外音,眉头却依然紧锁:“依你所说,百姓背井离乡是好事,可即便临春府再好, 真能让这些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吗?我也愿意让百姓生活在平和稳定的环境中,可如今天下的形势, 想要走到百姓饱腹这一步都极其艰难,如今这么多百姓被送往临春府,恐怕到头来反受其害。”
哪怕是卫建亭,在李二柱跟他说了临春府的事后,他也依然坚定地认为百姓去往临春府确实是对临春府的拖累。
穷困使人走向绝路, 哪怕只是少数的难民, 也没有人敢轻易接纳,主要原因就是怕难民中有那么一两个亡命之徒。
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 朝廷将这些穷困的底层百姓送去临春府, 对目前临春府的管理者而言确实是一条绝路, 不管目前管理临春府的人是谁, 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也因为这个原因, 卫建亭在李二柱透露身份的时候, 并没有过于愤怒。
因为他知道,临春府那个地方,确实已经处于危险的境地。
“卫将军以为石将军为何叛变?”李二柱笑了,“当年卫将军亲自将石将军送到临春府,便是希望等有朝一日卫家出事,石将军可以在外帮一把,当年石将军前途明确,继续留在卫家,想要上位也很简单,可他依然毅然决然与卫家决裂,只身前往临春府,当一个被卫家厌弃的将领,石将军有这般魄力,可见他对卫家的情谊,卫将军就不曾想过,那样的石将军为何会轻易叛变?”
卫建亭心里一动,李二柱这番话,确实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疑惑。
可还有一件事也让他极为疑惑。
“石雄竟然将这件事与你明说了?”
当年他跟石雄的约定,仅仅只是两人的约定而已,他甚至将这件事瞒着卫良才,石雄也曾经说过绝不会对人说此事,哪怕是亲近之人,也不会透露分毫,可如今李二柱却轻描淡写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李二柱叹了一声:“卫将军,说实话,我对你并没有对卫良才感官好,我佩服他,至于卫将军……虽然将军是一个良将,但却也是一个愚将,忠于朝廷并非坏事,但若只知忠于名义的朝廷,便如同绣花枕头一般,只是面上繁华罢了。”
卫建亭回头,看着另一处的百姓。
许久之后,他低声开口:“我一直认为自己做的没有错,世人都说将军手握重兵,必定经受不住权利诱惑,卫家祖训,所有卫家后代子孙,都必须忠于君,忠于国,若有反叛之心,便要逐出卫家,再不是卫家子孙。”
李二柱张嘴想要说话,却听卫建亭再次出声。
“这些话,是我父亲与我说的,之后不久,父亲去世,我便是卫家家主。”卫建亭低声说着,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说完这番话,卫建亭停顿了很久,就在李二柱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卫建亭又一次开了口。
“但这些话,我从未说与良才听。”
李二柱缓缓睁大眼睛,虽然卫建亭并未明说,但这话的意思也是在说明,他确实有心想要让这个祖训断在他手里。
李二柱无父无母,又在市井中长大,对所谓的祖训并无太大感觉,但他知道许多名门贵族把祖训看的比性命还重,甚至还有些人为了祖训放弃性命。
卫建亭竟然想要让祖训断在他手里,说明他曾经有过某些想法,但他自己不能做,所以他才刻意对卫良才隐瞒,希望有朝一日真的遇到一些事时,卫良才不会受到祖训桎梏。
“究竟什么是忠,什么是孝,什么是义,直到如今,我都没有想明白,所以我能做的只是遵守,”卫建亭突然轻笑一声,“你或许以为我过于古板,不知变通,但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路吧。”
“卫将军……”李二柱喊了一声。
“你不必再说了,你说的我都明白,若是临春府真的如你所说,能够善待百姓,至少我能心安,”卫建亭低声道,回过头看着百姓,在笼子里坐了下来,“你去吧,关于你的身份我不会透露分毫,良才想要做的事,我也不会干涉,希望有朝一日,百姓能真正得到平稳的生活。”
李二柱上前一步,下意识抓着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