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知道那日里谢琬逼着他让王氏去跟任夫人索赔时,王氏为此有多么恨他,在他看来,是王氏的儿子捅出来的篓子,那么如今为着维护谢府的名声,就只能依着谢琬的条件,让王氏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哪里会想到王氏做为一个女人,正希望他来替她出头?
他考虑问题,从来只以实际利益出发。
谢宏虽然被剔出了宗族,但府里没个女主人是不成的,黄氏将来又要跟着谢荣去京师长住,府里产业大多置在河间,他们二老只能留在此地,而除了王氏,也找不到人来主持中馈。他总不能让邓姨娘一个侍妾来执掌吧?
所以看着王氏这般刻意讨好,谢启功权衡之下又与她同住回了上房。
翌日早上王氏侍候谢启功吃完早饭,正沏了茶给他,外头人便说三姑娘来请安了。
王氏手下一抖,一壶茶全被她沏在了杯外。
谢启功皱眉道:“越发没有规矩了!”
周二家的连忙拿着抹布上来擦拭,王氏手足无措,站在了旁侧。
谢启功睨了她一眼:“当了三十多年的夫人,如今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学着下人站着立起规矩来了不成?”
王氏羞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周二家的冲她一使眼色,她才铁青着脸回到上首她的位置坐下。
越想,她就越恨。她跟身旁这个男人共同生活了半辈子,按说只有年月越长,情份更重的道理。不想到了她这里,越老倒是越发地没体面了。
原先她纵有不是。他也谨守着当面教子背后劝妻的原则,只在私底下斥斥她。可自从那天夜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过她之后,他似乎已无所顾忌,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想斥便斥,想骂便骂,哪里是她没有夫人的体面,压根是他再没给过她体面!
王氏胸脯起伏着,谢启功却无暇注意她,因为。谢琬已经进来了。
说实话,他恨谢琬比恨谢宏父女还要更甚,因为是她亲自把谢宏父女的丑行揭开来袒露在所有人面前,是她让他失去了一个望族大户当家人该有的尊严,他可以接受在正派祥和的表面下的一切肮脏的事物,因为不论内里再怎么糟糕,对外它看起来还是那么光鲜亮丽。
就像一个绣花枕头,它里头装的是什么有什么要紧?只要它面上光彩就行了。
可是谢琬却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把这个绣花枕头硬生生的撕开了。迫使他不得不把里头的棉絮清除出去,逼得他在家人面前,从品性高洁治家有方的谢大善人的宝座上跌下来。
他对家族注下的心血几乎被她毁了,而她竟然还趾高气昂地逼着他让王氏去得罪任夫人。如今任府早与谢府划清了界线,这对正需要人脉替谢荣筑建阶梯的谢府来说,岂非又是一记重创?
他有什么理由不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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