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这份家业传到老夫人手里,说这话的人,还有吗?!陛下,能让五姓七望都佩服的世家女子,臣在这世上没找出第二个来。您先说什么一个人真正强大,是要看他独自征服了什么……呵……”王珪觉得自己今日索性就把该讲的话讲完:“可在臣看来,真正的强大,不光是征服,不光是独立,还有承受,承受屈辱,承受打击,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最终将这一切化为成功的动力。
陛下您当年其实就是这样做的,可是……您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啊……”王珪说到最后,看向李二陛下的眼神已经充满痛惜:“臣知道您为了这把龙椅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是臣更清楚楚王殿下绝不是您。就像老天师口中所说的那样——楚王殿下的善良是天生的,但他的孝顺却是幼时得到了老夫人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才生的——这样的楚王殿下,只要心中还有老夫人这个祖母,他就不可能想着要造陛下的反!可是陛下却看不清这一点……但……陛下……
您当年为何要造反?”王珪看着已经不出声的李二陛下,语气幽幽:“除了来自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排挤,太上皇的偏心……不也让您感到难受和不公么?
现在……臣想问问您,您对楚王殿下所做的,会不会也让他感到难受和不公?就因为老夫人给他留下的家业多了点儿,您这当父亲的就打算提防他?可楚王殿下从头到尾又知道什么呢?
老夫人为了不让楚王殿下……”王珪话说一半,突然有点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但是他在停顿片刻后,还是继续开口道:“为了不让楚王殿下过于……嚣张跋扈,所以她特别叮嘱过我等,在楚王殿下及冠以前,谁都不许跟他透露这份家业的规模。所以陛下您的担心……”
“呵……呵?”原本已经快被悲伤和羞愧吞噬的李二陛下,这下算是找到反击的机会了:“王珪,你觉得……那竖子在嚣张跋扈这方面……还有进步的空间么?”
“……”原本已经杀上道德高地的王珪,这下算是……不能说全线溃败,那也差不多了……
是啊……楚王殿下还有嚣张跋扈的空间么……
好像不开门……那就真没了……
“窦师纶去河北道,是打算干什么?”李二陛下在拿回主动权后,他聪明地选择了不再去就先前的话题与王珪产生互动,反而是开始试图收复失地。
“窦师纶代表老夫人前往魏州清理门户去了。”王珪作为窦氏“五尾狐”的其中一位,他的智慧显然不是像他往日在同僚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平无奇:“陛下是觉得窦师纶此举不妥?那臣这就让人把他叫回来?”
“呵……时间上还来得及?”李二陛下闻言冷笑道:“窦师纶这个时候,怕不是已经将窦渭的脑袋都给拧下来了!”
“是来不及了。”王珪闻言点点头,随后又道:“可这不就是陛下想要的吗?您让长乐公主下嫁河北窦氏,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旁人都觉得陛下是疯了,但老臣又如何会不懂陛下的意思呢?您是害怕河北道的窦氏还在暗中听主家的命令,所以部下这无解之局——楚王殿下是绝对不会坐视妹妹被您拿来联姻的,所以我等身为窦氏家臣,就必须先家主一步出手,否则等楚王殿下拔刀砍人,那就不是大家能控制的局面了。陛下……别再跟臣藏着了……今日这殿内就您我二人,何必……”
“你是不是觉得朕已经惨败了……”被人当面戳中心中所想,李二陛下强大的内心让他依旧面色如常:“王珪,你……”
“陛下赢了呀。”王珪觉得是时候让对方领教一下老夫人的谋划了:“那藏在太行山的几万响马,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独孤家还有李家在前朝默默招揽的人手——那黑山贼中的七大帅,其实原本也是李家的人,只不过有些人不听话,就被老夫人给换了下来。如今陛下要将这些人编户入籍,其实也省去了我等诸多麻烦——必须要养着这么大的一帮人,花销其实也挺大的……”
“你!”——李二陛下这下可是彻底破了防了:“王珪!你要欺天了不成?!”
“陛下,臣自然不敢欺天。”王珪闻言摇了摇头:“只是……河北道还有在河北道的窦氏家主窦渭,原本就是老夫人在临终前亲自给您划下的最后一道底线,您要越界,可以。但越界的后果就是老夫人临死前的布局和底牌,都会一一掀开——陛下您要是觉得自己非要享受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王珪说到这,望向李二陛下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深邃起来:“那么好……一切为陛下所愿!
只不过这一次……您的对手换人了!
您的对手不再是楚王殿下,也不会是臣等这帮志大才疏,资质平平的窦氏家臣。
您要面对的,是在数年之前前,就在为这次对弈做好准备的老夫人!
陛下,得知此番真相后,您还要入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