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为何李侍郎会出如此疏忽。
老迈的魁梧之躯翻艰难的翻身上马后,听到了李臻的问题,哑着嗓子,发出了满是血腥的语:
“飞马三宗的颜面,不能丢。”
是啊。
今日这种场合。
若人都不到,那明日,飞马城临阵脱逃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下。
名声臭了,飞马城,就会化作那被人贻笑大方,先是被诸怀掀了场子,又在夕岁大宴不战而逃的懦夫。
千年的名声,毁于一旦。
商撼山懂。
李臻也懂。
其他人更懂。
于是,包括伤口还未止血的红缨在内,所有人,能动的在动,不能动的人强逼着让自己动起来。
十一人,翻身上马。
商撼山无,扯动缰绳。
胯下宝驹合主人心意而走。
队伍,重新出发。
“……”
李臻站在一边,看了一眼扶起来同伴的几个灰衣人,又扭头看了一眼……打洛阳方向出现的一只官兵队伍。
最后,目光落在了那身子东倒西歪却依旧向前策马的背影上面。
无声叹息。
肩膀一晃,已经与他们并驾齐驱。
而就在这时,红缨的身子在疾驰的墨云踏雪之上摇摇欲坠。
就在快要落下的一刹那,道人凭空落在了她身后。
同乘马背,一把扶稳了她的身子。
软玉温香在怀,可道人却全然没有什么旖旎之念。
女人幽香不在,遍体生寒。
满鼻血腥气。
“驾。”
他说道。
……
巨舟之上在吃什么?
夕岁之时,帝王将相是如何度过的?
可是与我们有些什么不同?
那么多诸子百家之人到来,上面可是名仕与鸿儒谈笑,高人与重臣对饮?
伴随着夜幕降临,一群还留在温暖如春的伊阙河两岸不愿离开之人,看着那在夜幕之中灯火通明的船只,脑子里展开着各种各样的畅想。
可是实际情况就是……
伴随着阴阳、墨家、名家三家齐聚后,杨广的接待手段,便只有一个。
“论礼。”
古往今来无数名仕高才皆心神向往的论礼之说,被这位帝王丢了出来。仿佛这礼就像是路边的大白菜一般,他没有半点“帝亲来,端坐聆听”的意思,也没有许下什么诺,或者表明自己要通过这一场论礼,来向他们求证什么。
都没有。
有的,只是黄喜子的那一句“诸卿饮宴,论礼,者无禁”的口谕。
然后等黄喜子说完,自己就自顾自的拿了一杯酒,仿佛看一群猴子争吵热闹的闲人。
坐在珠帘之后,一边听着以名家开头,由一人抨击刚才阴阳家所“天下出阴阳”之说是何等狂悖无礼。而阴阳家开上古五帝之德,育化世人,小儿此乃对先贤不敬的争吵。
一边,他亲自取来了一个小泥炉,把一壶酒,架到了泥炉上面。
在墨家那不争不抢的模样下,两家之人就在那跟逗嘴皮子一样,引经据典的驳斥对方。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论辩,阴阳家是比不过名家的。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帝王随口一的论礼,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把握住了这份心思,一些臣子们也乐的凑热闹,借着论礼之说,或夸或捧的给这一锅即将煮沸的热水添一把柴禾。
期间,掌管天下百骑司的李侍郎离席片刻。
回来时云淡风轻。
仿佛是去厕所了。
而一边,踏波而来的白衣僧无视了那三宝素斋,也无视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金樽御酒,眉眼低垂宝相庄严。
论辩之声于巨舟之间不绝,帝王端坐珠帘之后饮酒。
时日入酉时过半,一直服侍帝王饮酒的黄喜子忽然抬头。
两息之后,他眉开眼笑:
“陛下,人仙,回来了。”
杨广神色一喜。
甲板之上,人声一静。
“呼……”
有几个小太监轻轻的呼出了一口寒气。
吱嘎,吱嘎。
船舷,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