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里长是保举人。
正是有连带责任,所以里长一般不会轻易保举,这也就导致了百姓出行受到了极大限制。
如果没有路引出门,一旦被衙役、巡检等抓住,则会被当作强盗流寇处理。
李桩摇摇头:“俺没有凭由。”
嗯?
没有凭由?
值差的士卒顿时双眼一亮,一把揪住李桩的脖子,狞笑道:“好胆,你这犯下命案的贼人竟还敢回来,当真是自投罗网!”
他们最喜欢遇到没有路引的人,一旦抓住,便可随便安上一个罪名,然后扭送去官府领赏钱。
这种人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会走路的铜钱。
李桩大喊道:“俺不是贼人,俺是来报官的!”
“哼,还敢拒捕!”
另一名士卒可不管那么多,冲上来一拳砸在男人肚子上。
这一下,让李桩疼的整个人缩成一只大虾,口中止不住的哀嚎。
两名士卒唤来同僚顶差后,便一左一右押着他往府衙走。
途中,见李桩有挣扎的迹象,两名士卒又补了几拳。
一路来到府衙,值差的衙役见了,好奇道:“怎地了?”
一个士卒笑道:“今儿个运气好,捡了个钱丁儿!”
钱丁儿是他们之间的黑话,专门用来形容李桩这类没有路引的人。
“真是走了狗屎运。”
衙役撇了撇嘴,神色羡慕。
李桩这时觉得肚子没那么疼了,猛地抬起头喊道:“俺是来报官的,有人造反!”
造反!
那衙役顿时一个激灵,呵斥道:“你可想仔细了,造反乃是大事,若是敢谎报,定不轻饶!”
李桩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摇头:“不是谎报,不是谎报,真有人造反。”
衙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见他虽狼狈,但衣着还算得体,心下便已信了几分。
这回儿轮到两个士卒傻眼了,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
不过事关造反这等大事,他们也不敢胡来,只得松开李桩。
“你且随俺进来。”
造反这等大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衙役能沾染的。
领着李桩先是找到了班头,班头得知后,又找了都厅……一路兜兜转转,最后才由幕客报到赵霆那里。
“造反?”
赵霆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抖。
自从经历过方腊造反后,他就听不得这两个字,每每听到,心里就一阵发慌。
刘宓也被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后,赵霆吩咐道:“先将人带到大堂,本府随后就来。”
两人整理了一番朝服后,匆匆来到大堂。
端坐在案桌后方,赵霆朗声道:“伱乃何人?”
男人兢兢战战的答道:“俺叫李桩,临淄县人氏,家兄曾是县衙都头。”
临淄县?
听到这三个字,赵霆与刘宓双眼一亮,立马来了精神。
“何人造反?”
“不晓得,许是县中泼皮韩二。”李柱摇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
赵霆顿时怒了:“不晓得你便来报官?竟敢消遣本府,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棍!”
李柱慌了,赶忙哀嚎道:“知府老爷恕罪,借俺十个胆子,也不敢消遣老爷。”
紧接着,李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昨夜的见闻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赵霆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李桩都一一作答。
深吸了口气,赵霆转头问道:“今日可曾收到临淄县的折子?”
“不曾!”
刘宓摇摇头。
赵霆目光闪动,故作惊怒道:“治下之所发生叛乱,如此大的事竟敢瞒报,他常玉坤想干甚么?”
他心里很清楚,确实是有农民造反,并且还杀进了县城,不过并非是那什么泼皮韩二。
但那常玉坤也不干净,竟然与匪寇暗中勾结!
与刘宓对视一眼后,赵霆瞥了眼下方诚惶诚恐的李桩,摆了摆手:“此事本府已知晓,你且退下罢。”
李桩却没有立刻离去,畏畏缩缩地说道:“知府老爷,俺揭发有功,可有赏钱?”
“领他去拿一贯赏钱。”
赵霆朝着幕客吩咐道。
待到他们离去后,刘宓面色古怪道:“这常玉坤的胆子当真是不小。”
“你觉得该如何?”赵霆问道。
刘宓沉吟道:“且不说造反已被平定,咱们捞不到什么功劳。就算能捞到,顶多也就喝口汤。”
“是这个理。”
赵霆点了点头。
常玉坤选择知情不报,就代表这个功劳捞不到。
就算以勾结匪寇的罪责办了常玉坤,顶多就是增添一笔不疼不痒的功绩。
“倒不如以此拿捏常玉坤,狠狠地……”
刘宓说着,做了个捞钱的动作。
见状,赵霆轻抚胡须道:“正合吾意!”
他二人一个知州,一个通判,在得知下辖知县与匪寇勾结后,第一反应竟不是想着办案,而是趁机捞钱。
着实离谱!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由此可见北宋的官吏糜烂到了何等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