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乾学和高士奇坐在一块儿。徐乾学有句话忍了好些日了,这会儿趁大伙都在攀谈,便悄悄儿问道:“士奇,张汧家里找过您吗?”
高士奇很惊讶的样子,问:“张汧家里?没有啊。我住在禁城里头,他们如何找得到我?”
徐乾学满心狐疑,却不再多问。
今日明珠家甚是热闹,屋子里和天井、花厅都布了酒席。明珠送走张善德,回来招呼索额图等,连声说着对不住。宾客们都入了座,明珠举了杯说:“明珠忝居相位,得各位大人帮衬,感激不尽。苍天垂怜,让老夫徒添寿年,恍惚之间,已是五十有三。人生几何,去日苦多呀!今日老夫略备菲酌,答谢诸公!”
众人举了杯,共祝明相国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大家才要开怀畅饮,忽听门上喊道:“刑部主事张鹏翮大人贺寿!”
安图凑到明珠跟前悄悄儿说:“老爷,这个人我们没请啊!”
明珠笑道:“来的都是客,安图快去迎迎!难得张鹏翮上老夫家来,请他到这儿来入座。”
安图过去请张鹏翮,正听得门上说话不甚客气:“张大人,您就带这个来喝寿酒?我们老爷接的《寿序》念都念不过来哩!”
原来张鹏翮手里拿红绸包着个卷轴,像是《寿序》。安图责骂门上无礼,恭恭敬敬请张鹏翮随他进去。有人上来接张鹏翮手里的东西,张鹏翮道:“不劳不劳,我自己交给明珠大人!”
张鹏翮远远地见了明珠,笑着拜道:“卑职张鹏翮祝明珠大人福寿两全,荣华永年!”
明珠朗声大笑:“张大人,您能来我家喝杯酒,老夫甚是高兴。您人来就行了,还写什么《寿序》,那都是些虚文礼数,大可不必!”
张鹏翮道:“卑职清寒,银子送不起,《寿序》还是要送的。卑职就不念了,请明珠大人亲自过目。”
明珠心里隐隐不快,却并不表露,接了卷轴交给安图:“安图,你念念吧。”
高士奇在旁说道:“张大人文章锦绣,您写的《寿序》必定字字珠玑。”
安图小心揭开红绸,打开卷轴,大惊失色:“老爷,您看,这……”
明珠接过卷轴,目瞪口呆。
张鹏翮哈哈大笑,道:“这是我参明珠大人的弹章,已到皇上手里了!”
明珠把弹章往地上一扔,指着张鹏翮说不出话来。张鹏翮端起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高喊快哉,扬长而去。
明珠马上镇定下来,笑眯眯地环视诸位,然后望着徐乾学道:“徐大人,你刑部主事张鹏翮参我,您这位刑部尚书不知道?”
徐乾学语无伦次:“这个……这个……张鹏翮为人处世向来不循规蹈矩的……我……”
明珠转又望着陈廷敬,道:“陈大人,张鹏翮的弹章是怎么到皇上那里去的,您这几日都在南书房,应该知道吧?”
陈廷敬笑道:“明珠大人,廷敬倒以为,您不用管别的,您只需知道张鹏翮所参是否属实,您不妨先看看。”
明珠笑道:“我自然会看的。不过事由虚实,得看皇上的意思。当年三藩叛乱,有人说,都怪明珠提出撤藩。这是事实呀!有人还说杀了明珠,就可平息三藩之乱。可是皇上不相信呀!”
说到这里,明珠微笑着望着索额图,道:“当年要皇上杀我的,可正是您索大人啊。”明珠说罢哈哈大笑。
索额图尴尬笑道:“明珠大人记性真好啊!”
明珠举了杯,笑道:“过去的事了,笑谈而已,来,干杯!”
高士奇笑道:“明珠大人,您是首辅大臣,皇上最是宠信,刚才皇上还送了寿礼来哩!一个张鹏翮,能奈您何!”
只因张鹏翮搅了局,大家心里都有些难为情,便更是故作笑语,寿宴弄得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