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冷冷一笑,说:“陈廷敬,你是朕向来倚重的理学名臣,你治学讲究实用,反对虚妄之谈。在你的笔下,没有蹈高临虚的文字,字字句句有所实指!”
陈廷敬百口莫辩,请罪谢恩而起,呆立班列。陈廷敬刚才叩头半日,额头已经红肿。张善德看着过意不去,悄悄儿朝陈廷敬使着眼色。
皇上下了谕示:“山西建龙亭的疏请发往各省参照!各地所建龙亭,形制、尺寸,都要有一定之规,切勿失之粗俗。”
下了朝,张善德悄悄儿跑到陈廷敬面前宽解几句,又说:“陈大人,不是小的说您,您也太实在了。叩头哪用得着那么重?看把头都叩坏了。告诉您,这殿上的金砖,哪处容易叩得响,哪处声音总是哑的,我们做公公的心里都有数。下次您要叩头,看我的眼色,我指哪儿您就往哪儿跪下,轻轻一叩头,梆梆地响。皇上听得那响声,就明白您的一片忠心了!”
陈廷敬谢过张善德,回了翰林院。他早听说宫里太监渔利花样很多,就连金銮殿上的金砖都是他们赚钱的窍门。有的大臣放了外任需面辞皇上,叩头总想叩得响亮些。便有公公索银子,再暗中告诉人家应往哪里叩头。今儿听张善德说了,方知果有此事。不过张善德倒是个忠厚人,陈廷敬没见过他对人使坏儿。
几日之后,陈廷敬被皇上定了罪,说他写诗含沙射影,妄诋朝政,大逆不道。本应从重治罪,姑念他平日老成忠实,从轻发落。革去现职,降为四品,戴罪留任,仍在南书房行走,另外罚俸一年。陈廷敬私下想来,到底是自己的忍字功没到家。这回他若是忍住了,不管这闲事,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
高士奇早搬进西安门内住着了,他把皇上赐的“平安”二字做成个楠木匾,悬于正堂门楣上方,自己又写了“平安第”三字高挂在宅院门首。有日皇上路过高士奇宅外,见着“平安第”三字,说只见世人挂着“状元第”、“进士第”的匾,不知“平安第”有何说法?高士奇奏道,臣没有功名,皇上所赐“平安”二字就是臣的功名了。臣不求做大官发大财,只愿小心侍候皇上,求过终生平安。皇上听了,直说高士奇老实本分。
高士奇自从搬进宫里,就很少出去。他隔久了不去拜见索额图,心里说不出地慌。这日夜里,猜着皇上那儿不会有事找他,就去了索额图府上。见了索额图,自然是跪伏在地,把请安问候的话说了几箩筐,又道:“索大人,这回陈廷敬可真栽了,降为四品了!”
索额图问:“老夫听说是明珠同你联手把他弄下来的。明珠和陈廷敬原是一条船上的,干吗要整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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