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见状便立刻说道:“无妨。林庆业,你只管头前带路。本贝勒自幼随军征战,什么腌臜场合没见过,哪里在乎这些!”
尼堪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林庆业也实在无法推辞了,只得硬着头皮直起身,喝令一帮子跪在地上的朝兵闪开,舱室的木地板上露出了底舱的舱门。
说是底舱的舱门,但其实就是铺在主舱地面上的一块可以拉起的方形木板而已,下面有木梯可以进入底舱之中。
之前,林庆业让船上的战兵齐刷刷地跪在地板上,实际上是有意无意地掩盖了这个底舱舱门的存在,就是不想节外生枝。
但是现在,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叫开了跪在那个位置的水军,露出了底舱舱门的位置。
这样一来,尼堪一看就看见了底舱门的所在,三步两步来到了跟前,随即指着地板舱门上的铁环喝令道:
“打开来!”
此时此刻,林庆业的心里无比忐忑,一时之间甚至想到了鱼死网破的场面。
跟着尼堪前来东江岛的满鞑与朝奸,不过二三百人而已。
而有资格伴随尼堪左右登上这艘龟船的人,更是只有十几个而已。
如果林庆业拼他个鱼死网破,骤起发难,完全有可能将尼堪及其随从一举拿下。
想到这些,林庆业趁着弯腰的功夫扭头看了一眼人群外围的安应昌,随即若无其事地拉开了底舱的舱门。
“喔嚯!”
底舱的门刚拉开,就见旁边正要俯身往下看的尼堪,突然掩鼻后撤,同时发出一阵惊呼,显然底舱内难闻的气味超出了尼堪的想象。
尼堪所感受到的东西,其他人很快也感受到了,随着底舱门的打开,一股子腥臭难闻的气味瞬间就窜了上来。
原本主舱内,就因为人多封闭而空气污浊,这一下子,就不仅仅是污浊了,而是腥臭无比,叫人难于呼吸了。
“林庆业,你说的倒是实话,底舱下还不是人待的地方!”
尼堪一边掩鼻,一边打消了方才对林庆业突生的疑虑。
尼堪毕竟是老奴奴儿哈赤的孙子辈,算是野猪皮家族的第三代了。
他出生的时候,早就不是老奴奴儿哈赤创业之初的艰难时期了。
虽说比起大明朝的那些宗室子弟来说,算不上什么锦衣玉食,但是真正的苦,其实并没怎么吃过。
所以,当下嗅到了底舱里扑鼻而来的腥臭恶臭,他本能地就往后躲了一躲,对于要不要继续下去面露难色。
然而这个时候,那个剃发结辫留了金钱鼠尾,乍一看根本分不清是朝人还是满鞑的朝奸韩润,突然上前,来到尼堪身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阵女真话。
林庆业见状,原本就悬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处。
他唯恐这个看起来人模狗样而实际上令无数朝人痛恨的叛徒韩润,再给尼堪出什么坏主意。
可是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没有用了,何况这个时候,他已经透过打开的底舱门,瞥见了杨振和张臣二人。
杨振和张臣二人蓬头垢面,满身污秽,半躺半坐在距离下舱的梯子最近的两个桨手位置上。
尤其是杨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自己的一只脚上,上了脚镣,而且就锁在桨手的位置上。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瞥,林庆业灵光一闪,心知那个足智多谋的杨都督既然在船上,目前的局面自然应由主持应对,顿时放弃了之前鱼死网破拿下尼堪的念头。
林庆业这么一想,随即放松了下来,将手往下一指,主动做出了请的姿势,示意尼堪和韩润等可以下去。
至于方才韩润又向尼堪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