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尚宪仍是上次前来时的装束,头戴乌纱大帽,身穿白色宽衣,而跟他一起迎着杨振过来的高大武将,却是一身黑衣,披着甲胄。
金尚宪老早就看见了杨振,但是看见杨振站在远处不动,完全没有过去迎接自己的意思,只好领着这次谈判的正主,来见杨振。
虽然昨天李倧在昌德宫的召见之中,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但他金尚宪却比之前更希望通过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不想清虏牵涉其中,一旦清虏牵涉其中,并通过清兵之力打败了杨振,那么朝人不仅将彻底失去摆脱清虏的机会,而且也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清兵是好借的吗?
而且就算借来了,到时候恐怕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清兵可是蛮夷,哪会像杨振这样跟你讨价还价,好说好商量啊!
“呵呵,金老大人,别来无恙乎?”
“尚可,尚可。有劳都督远迎了!”
“呵呵,也算不上远迎。本都督今日就在这里会见使者,会见完了你们好过海回去,而本都督也好决定行止!”
“就在这里?!这个——”
金尚宪听见杨振所说的话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甲串墩上被击毁的炮台和朝海一面垮台的墙体,周围只是沙石遍地的荒凉海岸,登时有些茫然。
金尚宪远远看见杨振的时候,原本还有些诧异,以为杨振对谈判如此迫切,没想到却是自己想岔了。
“不知金老大人你这一次登岛,带来的是什么样的答复?呵呵,本都督看你们两手空空,可不像是条约达成的样子!”
“这个——”
金尚宪听见杨振所说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是好了,只得转了身,指着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具仁垕说道:
“杨都督,贵部与小邦商谈撤军条件的事情,从今日起,就由小邦王上的扈卫大将、内三厅都提调具仁垕具将军全权负责了。
“至于老夫,老夫新得了一个江华留守府观察使的闲差,只从旁观察而已。接下里的条约之事,还是请具将军,跟杨都督你详谈吧!”
金尚宪说完这个话,随即转身让开了位置,将原本站在他右后边的具仁垕凸显了出来。
杨振早就注意到了金尚宪身后的人物,那人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大热天身披甲胄,看起来很是威猛。
此刻杨振听了金尚宪的介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略一拱手,算是见礼。
而那个具仁垕也很冷淡,同样只是略一拱手,开口说道:“就在不久之前,具某也曾听人说起杨都督你的威名,不料今日,却是在江华岛,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此亦非我所愿,但是汝国君臣,不念大明旧恩,已然降清事虏,且将助纣为虐,与我为敌,我大明岂能听之任之,坐视不理?!”
杨振见这个具仁垕隐含一丝不愿与自己为敌的意思,当下也对他说了自己光明正大的来意。
但是具仁垕却接着杨振的话头说道:“当年丙子胡乱之时,鄙国王上曾遣使传信,求救于大明,可是大明天兵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致使鄙国三千里江山,危在旦夕,社稷倾覆之祸,迫在眉睫,我国王上于南汉山城被围四十七日,乃力竭而降,何罪之有?”
杨振见这个具仁垕跟金尚宪一个德行,眼看兵临城下,还要跟自己讲道理,顿悟他们乃是抱着拖延时间的打算,一时火大,对他说道:
“此等事,本都督前日与金老大人已费尽唇舌,其中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皆可以往后再说,今日时辰已到,本都督只是要你们的一个答复而已!”
那个具仁垕一听杨振这么说,顿时黑了脸,冷眼看着杨振,缓缓说道:“都督想要一个答复,哼,好说,具某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答复——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割地、赔款两项,小邦决不会接受,至于都督所提的另外三项要求,具某奉命可以与都督商量!”
“具将军的意思是说,叫你们割地赔款,你们将誓死不从,本都督先前提出的五条要求,现在你们将它变成了三条咯?”
“没错!割地、赔款,未有先例,鄙国上下誓死不能从!”
“誓死不能从?呵呵,如果本都督坚持这两条呢?”
“若都督坚执此二条,则鄙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势必抗争到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汝国君臣若有此等气节,何故当日屈膝事虏?!”
“杨振——”
具仁垕听了杨振的话,登时手指杨振,怒目而视,而杨振身后的郭小武、麻克清则将手中火枪刺刀前出,顶在了具仁垕的胸口。
场面急转直下,一时坠入冰点。
而金尚宪这个干瘦老头,似乎唯恐两人谈崩,在边上满脸焦急之色,不停地说着:“都督有话好好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杨振见状,遂又缓和了一下,说道:“当年清虏入寇尔国,我大明隔山隔海,救援来迟,非不尽力,而汝国之弱,出乎我大明天子意料,也是其中一个因果。但是——”
说完了当年大明之所以救援不力的原因,杨振立刻又话锋一转,再一次敲打起具仁垕和金尚宪来:
“当年大明与尔国远隔山海,以致于救援来迟,然则今日尔国与清虏同样山高路远,若是汝国君臣转而寄希望于清虏出兵援手,呵呵,其救援来迟,亦将是必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