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见多尔衮点了自己的名字,立刻便将方才对多尔衮和阿巴泰说过的话,又当着郑亲王的面儿说了一遍。
“去年冬,我大清兵在锦州城下撤退,锦州城内的祖氏诸将一窝蜂出来,占了一座空营,一路尾随我大军至大凌河畔,其于我无损,寸功未立,南朝天子竟因此封其为锦义伯。”
“行了,你这个奴才,啰嗦些什么,把你的建言,直接说给郑亲王听吧!”
孔有德的这些话,阿巴泰已经听过两遍了,此时见他又要重复一遍,立刻打断了他,叫他直接说正题。
“是,是,是,奴才这就说正题。”
孔有德瞅见饶余郡王阿巴泰已经十分不耐,立刻点头答应了,赶紧进入正题,并挑干货说道:
“如今我大清兵从复州城外,从西屏山山下撤退,形势与去年冬在锦州城撤军,十分相似。复州城内与西屏山上的南军必然贪图追击之功,乃至闻风来追。
“这时候,我大清兵正好来个回马枪,或能收到奇兵之效,将其前军一举歼灭。且唯有歼灭其敢于追击之兵,吓退其他追兵,我大军撤退之际,后路方可无忧。”
说到这里,恭顺王孔有德在地上磕了头,抬眼看了一圈多尔衮、济尔哈朗与阿巴泰,最后说道:
“这是奴才的一点见识,请主子爷们明察!”
“郑亲王,你认为恭顺王所言如何,是否可行?”
多尔衮见孔有德说完,便开口询问济尔哈朗的意见。
虽然多尔衮表面上是这么询问的,但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这一点,自然也被郑亲王济尔哈朗领会到了。
如果多尔衮不是已经认可了孔有德所说的话,他哪会轻易让北返的大军暂停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此时已经察言观色,心领神会了多尔衮心意的济尔哈朗,一改先前那番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稳了稳心神,对多尔衮答道:
“也好,先前南军要么躲在复州城里,要么躲在西屏山和骆驼山上,而我大清兵也没能给他们留下一些教训,或许叫他们从此小瞧了去!
“如果他们真的胆敢前来追击的话,给他们一些教训,也是好的。否则,他们可能真的认为我大清拿他们没法子!”
“好!既然郑亲王也觉得应当如此,那就这么定了。——郑亲王、饶余郡王,本王以奉命大将军的名义,命令你二人各率本部,南下十里,沿驿道两侧山林设伏。”
多尔衮见郑亲王济尔哈朗领会了自己的意图,赞成孔有德的提议,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直接下了命令,而且说完这些话,又低头看着孔有德说道:
“恭顺王,你的建言,本王接受了,你现在立刻返回你的炮队歇脚之地,返回以后立刻督军起行,加速北进!——限你部人马于未时以前,必须赶至此处。若是丢了一门重炮,唯你是问!”
“奴才谨遵王命!”
孔有德听了多尔衮十分严厉的命令,立刻叩了头,一骨碌爬起来,匆匆而去。
原来他向多尔衮进言,回头打一次伏击,心中还有别的盘算。
这个盘算与他麾下人马视若生命的重炮有关。
孔有德帮助满清国铸造出来的天佑助威大将军炮,是仿照其军中原来装备的重型红夷大炮铸造的。
但是,满清那边冶铁炼钢工艺相对落后,他们铸造出来的重型红衣大炮,也就是天佑助威大将军炮,采用的是铁芯铜体铸法。
在射程相当的情况下,它的体积更大,重量也更大,每门重炮,光是炮身就动辄重达三千六百斤以上,长途运送极其不便。
尤其是从西屏山下翻山越岭运出来,沿着年久失修的古老驿路,再翻山越岭往北拖拽,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再加上孔有德和巴彦的队伍在强攻西屏山的时候打头阵,伤亡惨重,麾下人马锐减,运送这些重炮北返的难度,可比当初运送这些重炮南下的难度高多了。
他们从凌晨丑时的时候就当先出发了,可是到了天光大亮,才往北行了几十里地。
到了日上三竿辰时左右,整个炮队的先头队伍,距离永宁监城的旧址,还有十余里。
孔有德意识到这么下去,自己与前面的郑亲王军队、睿亲王军队一旦脱节,必将成为金海镇明军追击的对象。
于是,心生恐惧的恭顺王孔有德干脆将计就计,一边接着炮队远远落在后面的机会,引诱复州城和西屏山的明军追击,另一边也是借着请求多尔衮安排伏击的机会,护送自己的炮队安全北上。
甚至可以说,第二个目的,才是他孔有德真正的目的所在。
比起多尔衮等人来说,恭顺王孔有德更加重视自己麾下的这些重炮。
这些重炮对多尔衮等人来说,充其量只是战场上的攻坚利器而已。
可是对于他孔有德来说,这些重炮,却是他在满清国中的立身之本,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但是他的这点心思,一下子就被多尔衮看破了。
不过那些重炮也是多尔衮所重的,虽然看破了,却没有说破,只是在最后点了他一句,叫他尽快运送那些重炮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