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朝廷上能够拨给一些,可是将来战争激烈,先遣营赖以立足的这些东西,却不能总是张口向宁远要,或者向山海关要、向京师要。
接下来的两三年之内,松锦前线上的形势可以说是瞬息万变,如果火器供应完全仰赖朝廷调拨转运,那等于是将自己的命运拱手交给别人去主宰。
这是两世为人的杨振无法接受的一个局面。
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的几年之中,大明朝的内忧外患只会越来越严重,朝廷的财政将会异常困难,最基本的粮饷问题都要拿不出来了,往哪里去给他无限供应枪炮弹药啊!
所以,要想改变这个局面,要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那就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好火器的产量产能问题。
杨振正想着这些问题,就看见潘文茂沉吟了片刻,在一边终于开口说道:“总兵大人!您离开松山以后,我们都知道,最后取得多大战果不好说,但是全身而退,肯定没有问题!
“同时,张参将也是三天两头往弹药厂跑,督促卑职加紧生产,所以弹药厂除了制硝房因为硝土一时短缺停了几天以外,其他各房都没有停工!”
潘文茂主管着先遣营的弹药厂,杨振临行之前,就曾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能停工,这次杨振回来以后,他就想来报告情况,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天杨振特意找他过来,他自然知道找他干什么来了。
所以,他先是说了说总体情况,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油乎乎的账簿来,翻到了其中一页接着说道:
“大人,您是四月二十二出发,五月十六回来,今天是五月二十,这个前前后后一共是二十八天!
“大人临行之前,已将弹药厂之前造出的所有成品全部清空带走,到得昨天傍晚卑职收工,查验成品,弹药厂总库之中,现有飞将军三千六百二十四颗,新药万人敌一百二十五颗!
“另有各类枪药小包,一万两千又五十个,各类炮药大包四千四百个!各类枪用黑锡铅子,铁弹,炮用铅铁散弹,大小合计一万六千四百五十颗!”
“黑锡铅子?!什么黑锡?!哪里来的黑锡铅子?!”
潘文茂正拿着一本厚厚的记账簿,对着杨振一顿报告,可是他没有料到,话刚说到了一半,就被杨振打断了,而且杨振最感兴趣并且打断他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大人!卑职说的黑锡嘛,就是平常所说的青金,他们炼铁制铁的,也有人管它叫做铅精!卑职说的黑锡铅子,就是铅子了!”
“黑锡?!青金?!铅精?!铅子?!”
杨振方才听见潘文茂说什么黑锡,那真是一头雾水,此时又突然听得他说,黑锡就是铅精,他瞬间反应了过来,铅精就是铅,黑锡铅子就是铅弹。
“哦,原来你说的黑锡铅子,就是铅弹呐!可是我记得,咱们军中好像一直都在使用铁弹吧,怎么突然使用上铅子了呢?!”
之前,杨振使用的火枪弹丸是铁制的,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个年代的火枪鸟铳弹丸,都是铁弹呢,根本没往使用铅弹的方面去考虑,此时,他意外听得潘文茂说起黑锡铅子,不由得十分惊讶。
当然了,他也知道在火枪的发展史上,铅弹曾经兴盛过一段时间,可那是在盔甲防护基本消失了的时代才兴盛起来的,现在人人皆用甲胄,铅子能行吗?!
果然,杨振的疑问刚刚提出来,就听见比较熟知军中掌故的潘文茂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大明官军各卫,原本所用火铳,一开始就皆是铅子!因为黑锡易化,铅子易得,相反铁弹用的却少!
“直到东虏事起,满鞑子身披重甲,有的步甲身披两重铁片棉甲,使用铅子,打它不透,鞑子就是中弹也无妨,所以使得满鞑子们根本不怕咱们的鸟枪火铳!
“这样一来,辽东军中的火枪鸟铳,就渐渐地改成了铁弹,铁弹相较铅子而言,虽然弹丸稍轻了一点,但是胜在它质地坚硬,能够洞穿满鞑子的铁甲!
“于是咱们军中火器,方才渐渐依赖铁弹,此后朝廷供给辽东军中的弹丸,遂以铁弹为主了!然而大人可要知道,铁弹丸制取起来,却比铅子制取困难许多啊!”
杨振听潘文茂这么一说,细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铅弹原本就是军中供应之物,只是满鞑子有铁甲,铅弹的质地相对比较软,打不穿铁甲,所以辽东前线才改用了铁弹。
可是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疑问又起:“老潘!你这么一说,我也约略想起了一些,可是眼下我们就在辽东军前啊!咱们要是改成了铅子,万一打不穿满奴铁甲,咱们的火枪鸟铳可不就成了烧火棍子了吗?!”
这个时候,潘文茂看着杨振满脸的疑惑,当下合上了记账簿,又看了看旁边一同坐着等候问话的王守堂,然后对着杨振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人岂能不知?咱们松山城里的铁料,用处太广,铸造飞将军的铁壳子要用它,打制大人说的刺刀头也要用它!尤其是大人交办的那种火铳铳管,更要使用到百炼钢,打制起来,尤其耗费铁料!
“咱们城里原有的铁料,就只有那么多,一时却也没有大的源头!所以,王提举这边就与我商量,能不能把过去惯用的火枪弹丸,改用黑锡铅子来做。后来我说与张参将,张参将当时就同意了!所以,近来制作的火枪弹丸,一多半都是黑锡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