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就结束了。
在城门外等候杨振等人的松山参将夏成德、游击吕品奇以及其他将校官佐,都以为朝廷派来的援军,一定是一支大军,要不然的话,这支援军又岂能吓退鞑子围城的大军。
但是金国凤领着杨振等人,与他们一一见了面,相互做了介绍之后,让他们这些人既感到十分惊讶,又感到十分失望。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打着宁远先遣营旗号的援军,竟然就只是一个杂牌子副将领着的这么区区数百个人?!
而且这个副将杨振及其麾下们,看起来根本不像一直装备精良的官军,倒更像是哪里逃难来的一群难民!
难道真的是他们打跑了围城的鞑子?!难道真的是他们替松山城解了围?!
包括夏成德、吕品奇在内的松山守城将校官弁们,看见骑着马鱼贯入城的宁远援军,就是这么个样子,个个心中充满了疑惑。
杨振他们一入城,南门口的欢迎仪式就草草收场了,前来欢迎朝廷大军的人群也立刻就作鸟兽散了。
金国凤自是知道,杨振的先遣营不止眼前的这些人马,还有一支炮队在后面缓缓跟进,也还有一个水师营在海岸上停靠等候命令。
但是即便是他知道这些,他的心中也仍旧充满了疑惑。
难道杨振救援松山就是带着这点人马来的吗?!带着这么点人马,他也有胆子敢来救援被数万鞑子包围的松山城?!
然而鞑子撤军终究是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而且鞑子之所以撤军,也与杨振他们之前搞出的那些动静不无关系。
说到底,这些毕竟都是好事,金国凤虽然心中也有困惑,但是却不好意思当面直接说出来罢了。
松山城守将们在接引杨振等人入城前后的心理变化,自然也在他们前前后后的言行举止上表露了出来。
与徐昌永、祖克勇相熟的松山参将夏成德,更是直接向他们两个人打听起了杨振的来头,以及他们先遣营后续的兵马来了。
既然是先遣营,那也就是说只是个打头阵的,后面肯定得有主力人马啊!
因此,当祖克勇告诉夏成德,救援松山的宁远先遣营,出发前一共也就六百来个人的时候,夏成德简直无法相信,连呼“怎么可能”,并对徐昌永、祖克勇二人说道:
“徐老哥!祖兄弟!你们从宁远出发的时候,真的一共就只有六百来个人?!你们可别开玩笑啊!鞑子可是有数万大军围城,我们松山城里的三千弟兄打生打死,打了两个多月,鞑子是什么实力,我们可是清楚得很啊!
“你们六百来人怎么也敢来?!就算你们个个骁勇,个个以一当十,也不可能啊!城外的数万鞑子可不是土偶泥塑啊!难道你们还真是以一当百了?!”
“夏老弟啊!你这话说得可不怎么好听啊!我们怎么就不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了?!再者说了,你是不知道我们的打法,跟着杨协镇,我们也不需要跟鞑子硬碰硬!你们也不用猜上猜下猜东猜西了,我们啊,就是抽冷子放了一把大火,一把大火烧了鞑子们的粮草大营!鞑子没有吃的了,还能不退!?”
夏成德他们与徐昌永他们在队伍后面说的话,杨振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
他也猜得到,当这些人出来热烈欢迎自己入城的时候,发现自己麾下的人马不过才数百个,他们是一定会有疑问的。
这一点,他完全能够理解,将心比心,如果自己现在站在金国凤或者夏成德的角度来考虑,也一定会心里感到不踏实。
就拿杨振自己这个先遣营的主将来说吧。
自从来到这个平行时空之后,杨振连一次澡也没有洗过,特别是在离开宁远以后的这些天里,他又一直在奔波操劳。
要么就是在阴冷的地窝棚里打地铺睡觉,要么就是在肮脏的战壕里摸爬滚打,要么就是在满是泥淖的芦苇荡的艰辛跋涉,真不知出了多少汗,身上浸染了多少血。
若是现在有镜子给他照一照,恐怕连杨振自己都要吓一跳。
若是现在有个洗浴中心,让他能去泡上一个热水澡,再好好搓一搓,估计能搓下来几斤灰。
当然了就是有洗浴中心,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人家也不能让他进去,他这个模样,恐怕一个人就能弄脏了一大池子水。
因为现在的他,像乞丐,更像难民,但就是不像朝廷将军,完全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腌臜样子。
人们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其实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如果不是有巡抚方一藻的亲笔公文,如果不是有徐昌永、祖克勇这些将领陪同,就杨振及其麾下现在的这副模样,包括金国凤在内,都得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让不让他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