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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出来,在一位户部官员引领下,走在去往朱棣赐给他的府邸的路上,看着应天的繁华之处,雄霸唏嘘不已。
不知何年何月,吴哥才能如这大明一样。
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人人带笑。
大明……真好。
记得那年,有个少年站在床畔的泥泞里,看着简易木架上烂草里躺着的已经不成人形的女人,眼里已经流不出一丝泪水。
泪已流干。
穷人,不配矫情。
躺在一堆烂布上的女人,为了养活她和自己这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孩子,做过了任何事,甚至甘愿躺在破庙里,任由一群恶乞丐在她身上轮流蠕动……只是为了将半个馒头藏起来。
但就算如此,最后也只带回来指甲盖大小。
吃不饱。
母子二人,只能继续将随处可见的草煮烂了吞进肚子里,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呕吐,一次又一次的在屋子后面拉肚子。
浑身力气耗尽。
但终究还活着。
活着,就要想办法继续活下去。
天一亮,她又拖着几近崩溃的身躯去了城里,再不吃东西,她会死,少年也会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但她知道她是一位母亲。
她恨这个世界,她知道少年也恨,可她没能力改变,她只有用尽她的一些,哪怕有一丁点的希望,也要让少年活下来。
她去庙里偷供果。
被肥头大耳的和尚打了个半死。
尽管如此,带回来半个。
她吃了一小半,给少年留了一小半,因为她要活着,少年才能活着,哪怕是看不见希望,两母子也要活下去。
晚上又是煮野草。
她在大将军府邸后面的烂泥沟里和大将军家里的狗抢食,反而被狗咬掉了四根手指,狗饱餐了一顿,她也成功抢到了那几根只剩下的猪排骨。
回到烂屋里,她看着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吃排骨,难得的笑了笑。
狼吞虎咽的少年看见了那笑容。
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那笑容。
永生不会忘记的笑容。
几天后,她的手掌开始腐烂,再也没有力气起床,就这么瘫倒在床上,少年站在床边,闻见了她身上的腐臭味道。
从她手掌里,从她的灵魂里。
她在流逝。
少年没有哭。
也许是回光返照,她的脸色忽然红润了些,睁开眼,看着少年,从没读过书的她呢喃着说了一句很好听的话:对不起,不该带你来看这个世界的,以后,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睁大着双眼看着少年,满是愧疚和不甘。
对不起,没能看着你长大。
对不起,我尽力了。
她的目光开始空洞。
脸上的红润渐渐褪去,眸子也渐渐变得空白,没了色彩,少年从那黑白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影慢慢消失。
她走了。
少年沉默了很久,没有埋葬她。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拿起家里唯一的铁器柴刀,走出破屋,走进城里,来到那位大将军府邸后面的烂泥沟里。
他要搏命。
既然有狗,那就有肉。
他砍死了一条狗,坐在泥泞里,撕着生肉狼吞虎咽,被惊动的大将军拖着肥胖臃肿的身材,满身都是西域美酒的香气,在美女搀扶下来到烂泥沟畔,看了少年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没有抬头。
大将军点点头,“很好,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他成了边境一小兵。
只是为了活着。
只是为了有一天告诉吴哥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有的人,只是想活着而已,你们只需要少喝一杯西域美酒,我们就能多活一年,既然你们不改变,那我来改变。
少年,名叫雄霸。
……
……
朱棣坐在椅子里,神情深沉。
许久,才叹了口气。
他相信雄霸说的那个故事,他相信那个故事里的少年,直到今天,朱棣才知道,原来大明之外的其他地方还如此凄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尸骨。
既然如此,就让故事里的少年,去吴哥打破那黑暗!
……
……
翌日,吴哥叛将雄霸,加封杂号大将军。
是一个大明从没有过的封号。
新鹿大将军!
吴哥既失其鹿,便应有新鹿。
大将军雄霸,作为一把铡刀,将带领他麾下的一万余儿郎,从澜沧国境杀回吴哥,大明不给他任何一兵一卒,只给他后勤支持。
如果他能,那边杀穿吴哥。
如果他不能,那便由大明雄师,由那神机营,来为吴哥王朝重塑新鹿。
大将军雄霸,择日重返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