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龙在水中拼命挣扎。
他感觉如同被千斤巨石巨石压在身上,任凭如何挣扎,都在快速往下沉,在接连呛了几大口水之后,他神志开始迷糊,手脚如同抽搐一般凭借求生的本能在水中乱抓。
就在他的最后一丝神志即将溃灭之时,突然感觉到浑身一轻,同时一股无比巨大的力气猛然将他拉出了水面。
“呼呼呼呼……”
探出水面的他猛然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大量的氧气吸入肺中。
方才那一瞬,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
但明显自己命大,被人救了上来,因为他睁开眼,就看到一双大手正死命的拽着自己的头发。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怪怪的,皮肤黢黑胡子拉碴不说,凌乱的长头发胡乱盘在头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交领布衫,甚至胸口还有一道伤口还在汩汩淌血,整个人就像穿越时空而来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迷糊转头,四周都是同样装束的男女老少,加起来有十多个,而且场景也和自己钓鱼落水时候的地方完全不同,自己掉下去的地方明明是一个水库,眼前却是一条清澈奔流的大河。
“哥哥……”
随风传来的一个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奇怪盔甲的男子,正抱着一个浑身衣衫湿透的少女往不远处的一座破庙走去。
而几乎同时,他的脑海之中,大量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出。
“大明,嘉靖三十三年,宁波府,杨公镇,小王庄,倭寇,妹妹……”
瞬间,王云龙失神呆滞,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一股压抑不住的仇恨从他心底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狂暴冲击灵魂,这种仇恨他从未有过,似乎根本就不属于他,但却又真真切切让他感受到空前的愤怒,有一种按捺不住要杀人的狂躁。
“哗~”
片刻的呆滞之后,王云龙猛然从河水中弹跳而起,冲上岸将一个官兵撞翻在地,抢过他手中的长枪直奔军官而去。
足足过了十多息,官兵中这才有人爆发出一声惊恐凄厉的尖叫:“杀人了,总旗官被人杀了,快逃啊!”
“哗~”
这一声如同号令,瞬间惊醒了所有人,一群官兵撒腿四散奔逃而去,长枪旗帜丢了一地,只恨爹妈扫少生了两条腿。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官兵,但实则就是当地农民,闲时种地,战时为兵,全都是祖传的军籍,百余年传承下来早就不复当年祖辈的勇猛,何况他们这些人大部分如今早已变成了失地农民,平日基本上就和军官的佃户家奴差不多,根本就没有丝毫战斗力,更没有战意。
如若不是这次倭寇进犯松江府,浙江都府宣令各沿海卫所严加防范巡逻,今天他们根本就不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披挂这么整齐,这全副盔甲的装扮,他们一年难得穿一次。
眼下总旗一死,所有人自然树倒猢狲散,逃的越快越好。
王云龙大口喘气,望着四散奔逃而去的卫所官兵和倒地的无头尸体,胸中那股压抑不住熊熊燃烧的仇恨怒火渐渐平息下去。
似乎身体之中那个赋予它无比仇恨的不屈灵魂,在他杀死总旗杨成威之后,也慢慢烟消云散。
不过混乱的记忆,仍旧让他有些迷茫和无所适从。
这穿着破烂布衣的瘦弱的身体绝对不属于自己,但眼下却又实实在在是自己在掌控。
手中,沉甸甸的钢刀还在滴血,抬头,四周都是愕然惊恐的乡民。
这些人陌生而又熟悉。
须发花白的半百老者,叫王崇,是小王庄的村正,他平日喊三叔公。
方才将他从水中拉出来的受伤男子,名叫王大虎,是他的族叔。
站在不远处满脸害怕惊恐的瘦弱少女,是他的妹妹,名叫王云巧。
其他人,他都能叫出名字。
但这些人,却又感觉到和自己格格不入,仿佛穿越时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