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刘病已成人,都在为刘病已的婚事助力。当朝中的皇帝位置腾出来时,也是他的助力,才让刘病已顺利进入霍光的法眼。直到刘病已做了皇帝开始要对霍家动刀子。丙吉保不住霍家,才悲痛地将此事告于许广汉。等到许广汉告诉给汉宣帝,才知道了这位隐世功臣。汉宣帝为感恩,封其为博阳侯,又拜他为丞相。丙吉觉得受之有愧,告了长假请托。没过数年便与世长辞了。
此人对刘病已的关心可谓至微至著,堪比父亲一般的胸怀。若非当初在监狱里拿命抗旨,刘病已也不会活下来。如此付出却不图回报,这般胸襟,世上恐怕只有丙吉一人了吧。换作其他任何人,刘病已早已在襁褓里被敌手借以天子的噩梦斩杀了。
士为知己者死。印象中丙吉并未受到太子什么恩惠,更是没有机会相见。只是凭借着对太子的仰慕之情,就做到了舍身忘死。大义凛然,无人能及。
对待这样的人,自己不感恩,还能去感激谁呢?
快到东城门时,马车驶离了长安大道,拐入一个黑砖和夯土构筑的破败拱门,视野一下子跌进了贫民窟。
低矮的房屋,丢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两侧。两侧杵着的人穿着破败,又各个蓬头垢面,干瘦如柴。他们看待穿着华丽的刘病已和满车子的东西,神色依旧十分木讷,如同做了一场吃饱饭的春梦,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刘病已倒吸一口气,心里戚戚然。
大汉王朝连年征战,最受苦的便是这底层的百姓,贫困线下的生活看不到希望。
马车在这样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走不快,路上的行人极为罕见这样的马车进来,都慢慢腾腾地从窝棚里出来,很是新奇地盯着马车上的东西看。
没有交头接耳,没有任何声音,刘病已甚至听不到他们的心跳声。人饥饿到了极点,哪里还有碎碎念?哪里还有活着的跳动感觉。
在这条破败的街道深处,靠近城墙的位置,有一座矮小的茅草屋。茅草屋周围用石块儿和泥坯胡乱地垒起一堵半人高的墙。
一个用一扇高粱杆编织的席子盖在两堵倾斜的矮墙上,构筑成了一个灶房。
丙吉已经五十九岁了。灰色粗布包裹着苍白的头发,坐在一个矮小且又七歪八扭的木凳上,抓起木柴往泥炉里捅。火上的药壶开始冒热烟了,草药的熏蒸味逐渐蔓延开来。在这个食不饱腹的年代,苦涩的煎药都成了一种难得的奢侈。但这种奢侈却是被病危的老婆子的。
像他堂堂一个廷尉监,竟然混到这种程度,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家里的婆子并非长病卧床,两个儿子也并非乱花销的人儿。只是丙吉一心向善,能有点儿钱财不是给了亲戚,就是救济了街里街坊。谁家没有个头疼脑热,没有个应急的时候,能帮则帮,这是丙吉的习惯。
那些年,为了养育监狱中的刘病已,乡里乡亲也不是借钱给自己了吗?
刘病已自在襁褓中多病,那是因为营养不良,再加上监狱里的环境差。别说一条龙,就算是一只蜈蚣进到那个环境也别想好活,何况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呢。
为了让刘病已吃得好一些,丙吉把本来微薄的薪水大部分都贴补在他身上了。为了能把孩子照顾好,还自掏腰包让忠厚谨慎的女囚胡组、郭征卿哺育刘病已,又请求监牢长官,把他们安置在宽敞干净的房间。
养育刘病已,自己拼命支撑了三年。丙吉不但掏空了自己的积蓄,还借了大笔的外债,一直用了近十年的省吃俭用,才偿还了这笔巨债。
为此,家中早已一贫如洗。三个孩子也不能正常入私塾,只能窝在家里,自己勉勉强强地教授。
老婆子病危,丙吉已经连续几日未能睡个好觉了。双眼已经熬地通红,老弱的身子骨还一直酸痛。眼看着自己就要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