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
宋文毅明显能够感受到,天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这让他心中甚是不安。
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口气复杂,道。
“朕潜邸之时,田宅不多,改建成田庄之后,也就那么几个,以往王诚管着皇店,他捎带手也就管了,但是如今,却不成了……”
就在宋文毅揣摩着这番话的意思的时候,天子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你刚刚说,进京的时候,听老农说,地龙翻身影响了农时,可能会耽搁明年的收成,可还听到别的消息了?”
宋文毅没想到天子的话题转的这么快,一时不知道天子到底在问什么,因此,踌躇片刻,他也只得谨慎道。
“回陛下,奴婢当时赶路赶的急,只是在路边歇息了片刻,听了只言片语,并无再多的消息了……”
说完之后,宋文毅心中惴惴,他很清楚,这不是天子想要的答案,但是,对于当下来说,这却是最稳妥的答案。
毕竟,他到现在为止,都还并不了解皇帝,贸然揣测圣意,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猜错了,恐怕他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皇帝了。
不过这一回,天子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叹了口气,道。
“舒良,你跟他说说。”
“是……”
得了吩咐,一直站在旁边低眉顺眼的舒良立刻转过身子,对着宋文毅拱了拱手,道。
“宋公公或许不知,前些日子的地龙翻身,京师内外,损失严重,虽然朝廷竭力救济,但是,仍旧有不少百姓,因地龙翻身,及之后的时疫陷入困顿之中。”
“更可恨的是,这种时候,宛平,大兴,通州等许多州县,还有乡绅趁此机会强迫百姓出卖田地,低价买入,一场地龙翻身,百姓受难,朝廷奔忙,可到了最后,却便宜了这帮乡绅。”
“咱家派人去查过,这里头有些乡绅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地方官府或是跟乡绅勾结,或是对此等趁火打劫之事坐视不理,百姓告到官府,不仅无功而返,反倒还要被这些仕绅煎迫,为此被逼死者,已经不下数十人了……”
这番话舒良说的严肃,连带着宋文毅也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心弦。
但是,面上是一回事,心里却是另一回事。
听完这番话之后,面上宋文毅虽然同样沉重,但是,心中却不由生起一阵疑惑。
要知道,这种事情,在地方上稀松平常的很,他在辽东的时候,别说是灾年的时候了,就是平顺的年景,也有仕绅依仗势力明里暗里的兼并田地。
甚至于,他自己名下的有些田宅,也是这么来的……
这种事情,地方官府根本就管不了,都说皇权不下乡,在地方上,很多时候,说话最管用的并不是县太爷,而是那些地方的仕绅,毕竟,他们才是地头蛇。
官老爷们干上几年就走了,他们才是在本地根深蒂固的人物,而且,平时有个什么修河立碑的事情,要征派徭役,要出人出力,县衙办起来困难,说不定还得他们帮忙。
所以有些事情,地方官府也很难管,更何况,虽然有些乡绅肆意妄为,但是大多数的仕绅,都还是讲究几分面子的,很多时候,都是软硬兼施,半强迫半诱卖,就像现在的地龙翻身,他们虽然是趁火打劫,但是一手银子一手田契,到了最后,就算有人后悔了,扯皮起来,都是难断的公案。
因为县衙有些时候还要靠着这些乡绅,所以一般来说,碰上这种事情,只要不闹得太大,地方的官府都会和稀泥解决。
所以,宋文毅是真的不明白,这样的小事,怎么会被摆到天子的案头,而且,是被舒良这样的人物,如此郑重的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天子的声音却又再度响起。
“宋文毅,刚刚舒良说的事情,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