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张輗越来越黑的脸色,焦敬冷笑一声道。
“没记错的话,当时正是定兴王一句话,说此子看着温弱,勋卫身负重任,他不合适,便让太上皇将老定国公驳了回去。”
“结果,就因此事,老定国公转过年来,就郁郁而终,不错吧?”
“够了!”
眼瞧着焦敬越说越过分,张輗终于忍不下去,轻轻的一拍桌子,道。
“老定国公是自己生了重病,和我兄长有何关系?陈年旧事,驸马爷此刻提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虽是如此问,但是实际上,张輗却并不需要回答。
焦敬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英国公府已经没了退路,现在收手退让,就会成为下一个定国公府。
没有实权,没有势力,没有人脉,空有一个爵位。
虽然担着公府的名头,但是连户部的一个小官,都敢义正言辞的拿所谓制度明目张胆的克扣。
在升斗小民眼中,定国公府高高在上,但是在自己的圈子里,低三下四,尚且被冷眼相拒。
想要暂时蛰伏,为下一代铺路,也得看当权者的脸色和心意。
同为国公,定国公亲自入宫求告,想给儿子一个好前程,贴近一下新天子,诸般努力,却抵不过张辅轻飘飘的一句话。
这中间的关节,当时秉政的张太皇太后不知道吗?辅政的三杨不清楚吗?
不是,他们当然明白,但是不在意。
因为定国公的份量,不足以让他们开罪张辅。
但是若是换了成国公朱勇去说呢?
要真是那样,张辅根本就不会开口否决,因为他否决了也没有用。
英国公府纵然一时得势,但是也不代表成国公府失势。
至于定国公府,驳了也就驳了。
生气就忍着,憋屈就憋着,把自己活活气得重病而亡,也是咎由自取。
世家勋臣,看似风光,实则残酷无比!
英国公府现在收手退让,不止放弃的是太上皇和孙太后,还等同于放弃了东宫。
接连两代被旁置,足以将英国公府的底蕴消磨殆尽,成为下一个定国公府……
看着色厉内荏的张輗,焦敬端起手里的茶盏,抿了口茶,淡淡的道。
“二爷何必着急,老夫不过是为定国公府感叹二爷,中山王徐达之后,一门两国公,啧,可惜了,除了世劵,也没什么东西了……”
朱仪坐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交锋。
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怪不得,从一开始,焦敬的态度就如此强硬。
如他所说,事已至此,英国公府早就没有了退路。
张軏死罪难逃,那么留给英国公府的就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那就是,好好的配合宫中圣母和即将归来的太上皇。
这样,尚可保留几分权势,哪怕,这保留的几分权势,未必全由自己掌控。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
英国公府,要认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再看焦敬,朱仪只觉得,他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心中不由暗暗多了几分警惕。
果不其然,焦敬最后的这一句感慨,瞬间击穿了张輗的心理防线。
他略显颓唐的靠在椅背上,道。
“那好,就听驸马爷的,之后议事,到驸马府上,不过,五军都督府之事,老夫还要考虑一下。”
见此状况,焦敬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正常的笑意,道。
“二爷明智,其实,五军都督府之事,二爷也不必太过担心,任侯说到底,只是个过渡而已,只不过因为现在没有人手可用,所以暂时让任侯出面主持一切。”
“可说到底,这些人就算愿意听任侯调用,也是看着英国公府的面子,任侯到底只不过是新晋的勋臣,根基底蕴不够,所以到最后,一切还是要仰仗英国公府。”
见张輗没有反应,焦敬想了想又道。
“既然二爷要考虑,那不妨多想几日,老夫听说,三爷等人,已经从诏狱当中被转至大理寺监牢。”
“如今罪刑皆定,想来,朝廷不至于不近人情到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二爷若去探视三爷之时,不妨替圣母带一句话。”
张輗抬了抬眼,问:“什么话?”
焦敬没有直接说,而是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
“圣母说,待太上皇归朝之后,她会……”
这句话说完,张輗顿时脸色一变,问道:“果真?”
焦敬没有说话,只是拱了拱手,带着朱仪告辞而去,留下神色复杂的张輗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