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没有说话。
两种声音在观众席上交替出现。多数慕强,为段璎喝彩叫好。其中,尤其是白云峰的弟子最为激动。
即使只在几天前,她还是他们眼中那个脸上有着丑陋胎记的、性格孤僻又怪异的女孩。
另一种声音是怜弱。
“温思衡,加油!”
“别打了,结束吧,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你已经足够厉害了!”
可无论是慕强或怜弱的观众,他们在这片比试场上,看见的都是强与弱,是两名英勇的修士。
而不是被人群、被回忆、被各自的青春环绕着的,两只困兽。
手臂血腥味浓厚,带着铁锈味,不好闻。
温思衡于是觉得,自己应该抬起头来了。
鼻尖嗅到的是明武峰上吹过脸颊的清风。峰顶的天空竟然是这样蓝的。温思衡在抬起头来时第一次地,发现这几十年以来,在清极宗的自己的头顶上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
手臂很疼。但头顶无下压的瓦,身侧是为自己大声呼喊的同门们。这一刻温思衡觉得,自己是作为清极宗的弟子站在这里的。
温思衡缓缓低下身。火焰很热,吹过头顶的风很凉,他用另一只手,捡起了剑。
“还有左手。”他在起身时慢慢地说,“我还有左手。”
如果一个人已经将练剑刻入骨髓,是左手或右手,又会有什么差别呢?
“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脸上遍布胎记的少女双手紧握红蕖幡,看着温思衡,脸上是一种紧绷绷的冷漠。
这大概是一种所有少年都很熟悉的紧绷冷漠。它会发生在很多时刻,譬如,带着满是错题的试卷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穿着灰扑扑的校服,却又不得不穿越走廊,从几个不仅成绩优秀、还穿着干净精致的同学面前走过时。
于是,面对那种仿佛关切、又仿佛窥私的目光时,由于不想成为对方口中的谈资,少年们往往会抬起下巴,抿紧唇,用一种费力的冷漠表达自己的不在意与不可侵/犯。它能使自己显得更加冷酷而强大,在露出这种表情时,少年们会有一种错觉——只要这样,她们就能把这件事强力地做完。
它是面具,也是依仗——少戴一秒,都会让自己失去坚持下去的力量。
于是理所当然,温思衡也不能看出被少女强压在那种表情下的焦虑与担忧。
而此刻……
“段璎!!”缥缈峰老十一终于急了,对她大喊,“都是同门,你出手何必那么狠呢?一场比试而已。”
在他之后,又有别的峰的弟子开口。
“就是,这人也忒狠毒了一点。”
“我听说她在白云峰原本也不受欢迎。如今看来,都是真的。都是面如其人啊。”
“输了就是输了,不如就是不如,光会耍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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