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胡家现如今落魄,若不是有隔壁大房的孝思前年高中进士,在京城已经没什么人记得我们秦安胡家了。
晦庵公前不久捎话过来,说是请妾身在这陇西为他落魄守寡的孙女找户安稳人家,这才让妾身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若是唐突了阿绛,阿绛不要怪罪我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浅薄妇人,啊?”
秦柳见方夫人态度诚恳,还是打算告知实情:“多谢大舅母的一番好意。
只是俗话说,初嫁由父,再嫁由己。如今虽然有朝廷旨意令寡妇再嫁,可阿绛已有婚约在身,就等着未婚夫择期迎娶。
辜负了您和广思表哥的一番心意,还请大舅母原谅。”
方夫人眸光黯淡,长叹一声:“还是妾身痴心妄想了。”
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强撑起笑容:“大舅母有一件事恳请阿绛。还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广思,这些年,别的事他都无所谓,只惦记去京城向刘家提亲。我们也曾试过另为他说媒,都被他寻死觅活地拒绝。
说句丢人现眼的话,妾身也曾不吃不喝以死相逼,他那傻孩子也不劝我,只是守在我身边也不吃不喝。
妾身膝下只有这一根独苗,实在不忍老胡家断了后……
妾身也不是要强人所难,只是想着阿绛若能抽空开解开解广思,让他别那么死心眼,妾身也就知足了。”
秦柳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和感动。
当初是刘雪绛小姐亲口让胡广思上门提亲的,如今世事变迁,胡广思却守着一个再也不可能实现的诺言不肯娶妻。
“大舅母放心,阿绛一定尽力劝劝广思表哥。”
秦柳还是先行告辞回家。胡家人的热情她消受不起,受之有愧。
第二天,胡广思登门拜年,带来了不少年节礼品特产。别的倒都还好,其中一盘用炉火煨着、依旧热气腾腾的栗子糕,让秦柳感慨万千。
她留下正准备离开的胡广思一起喝茶品尝点心。
与除夕日重逢时的激动与扭捏,昨日的忐忑与羞涩不同,今日的胡广思安静了许多,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悲伤,眼睛下面也是一层青黑眼圈。
秦柳明白,胡广思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有未婚夫,婉言谢绝了胡家的亲事。
“广思表哥,这栗子糕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啊。”
“是啊,这些年我学会了做栗子糕,一直想亲手做给你尝尝。”胡广思声音低沉,带着遗憾和落寞,即便坐下,身体也有些僵直和局促。
“广思表哥,我知道,其实你不喜欢吃甜食,却一直喜欢跟我抢糕点吃,还把自己吃得胖乎乎。”
胡广思的眼眸中闪过温柔和缅怀,身体放松了许多,靠在了椅背上。
“我从记事起就寄养在你们刘家。刘家的家仆都很有素养,从来不曾因为我是寄居的少爷冷眼区别对待。反而对我一向和颜悦色,我要新式样的砚台,承恩表哥也要新式样的砚台,仆人会先把砚台递给我。”
胡广思侃侃而谈,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
“我本来不觉得什么。可父亲有一回进京述职,骂我不懂事没眼色,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总妄想和首辅家的孙子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