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率并不高的钟山美庐在夜幕中显得更加寂寥空旷,曹蒹葭屈膝坐在椅子上,摩挲手腕上那枚富贵在婚礼上代表家长送给她的玉镯子,怔怔出神,她已经让黄养神送张有根一家送出钟山美庐,并且让他送一幅字画去金陵饭店,一切安排妥当,她依然没有离开这座紫金山南麓别墅的意图,房地产商开盘前都会预留一些位置优越的房子给熟人或者大人物,这一套也不例外,几乎位于别墅群顶点,具备一览众山小的底气,手术成功后的陈象爻已经恢复视力,她拿着一个垫子来到阳台,柔声道:“姐,天凉,你又有身孕,垫上这个吧。”
曹蒹葭没有拒绝陈象爻这位“学生”的好意,这两个月她一直倾囊相授,陈象爻也融会贯通,一个巧妙传授,一个勤恳吸收,配合默契,也越来越心有灵犀,陈象爻本来就心无杂念,所以看人看事往往可以不被遮蔽直指本心,她蹲在曹蒹葭身边,轻声道:“姐,你为什么不去慈善晚宴,你也说过现在家族不会把你对你撕破婚约的不满转嫁给浮生哥,他又见到了学生时代单相思过的女孩子,身边还有个出色的情敌式同龄人,我觉得你一出场,一定能把他们打败得落花流水。姐是担心抢走浮生哥的光彩吗?”
“象爻,现在你还小,等你找到值得自己托付终生、不顾一切都想要替他生个孩子的男人,你就会明白。”曹蒹葭抚摸着陈象爻的脑袋。
陈象爻陪着曹蒹葭一起眺望远方。
“就算不能亲眼见到自己丈夫挺直腰杆的那一刻,我也知道二狗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曹蒹葭微笑道,“从一开始每天五点钟准时回家吃饭,到最迟晚上11点,再到凌晨,他越来越忙,图什么?一个最大幸福就是饿了能吃上饱饭困了能有媳妇暖被窝的男人,除了给娘和爷的坟墓修得好一点,他其实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太具体的野心,他比在深山里更勤劳地在这里在那里下套子抓城市里比野山跳更狡猾比黑瞎子更凶悍的猎物,都是被我逼的,因为我这个狠心的媳妇让他不得不去做一件一件辛苦差事,象爻,你以为二狗不想停下来歇口气,不想在钟山美庐住上一晚,不想学着那些城里有钱人一样横行跋扈?不想嚷着‘我能开着车进出大院’?他比谁都想,但他知道我不同意,他要付出双倍汗水地去拼搏,去出一口气,让南京,让曹家的人,让我,都知道当初叫曹蒹葭的女人交给他身无分文的陈二狗,是天底下最正确的事。”
陈象爻默然。
曹蒹葭呼出一口气,笑道:“我在等,等着二狗一个一个耳光还回去,童心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陈浮生沉默而安静地站在门口,台上主持人让两名戴白手套的负责人员将那幅长两米宽40厘米的草书小心翼翼展开,陈浮生习惯性地轻微弓着身子,这幅字画是曹蒹葭前几天让他写的,宣纸笔墨都早早准备好,说是让陈浮生随便写点,唐诗宋词元曲都无所谓,陈浮生一时兴起就写了疯癫老头当年最钟情的《寄辛幼安和见怀韵》 ,却也不见媳妇要挂在哪里,没想到今晚会出现在慈善晚宴,而且还是压轴拍品,陈浮生不怕出丑,儿时沙地上一段《老子河上公章句》就能让李姓老人刮目相看,20年后一幅大气磅礴的草书又能丢人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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