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殊华盛装华服、美丽典雅,慕容昊端严儒雅,高大英俊。他们在甘露台上方并肩而立,亮相于人前。虢国的百姓和大臣们一起欢呼雀跃,侍卫们高举武器、齐声跺脚欢呼,为帝国迎来最强有力的继承人、以及富庶光明的未来而高兴。慕容昊握着殊华的手轻声道:“我发誓,这辈子只有你,始终对你好。”他有些哽咽,眼底有泪:“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我是真的被老天爷厚待了。”殊华看着他甜蜜而笑:“我也觉得自己被厚待了。”“佳儿佳妇,真是再般配不过!”老皇帝高兴得不得了,和静立一旁的慕余生说道:“谁会想得到呢?你说是吧,余生?”大概是月色太亮,慕余生的脸格外苍白。他半垂着眸子,恭敬地行礼表示赞同。老皇帝拍拍他的肩,叹道:“你呢,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说话可惜了。否则,必成一代名相。”身有残缺之人,不得入朝为官。三皇子上前进言:“父皇此言差矣,不能说话没关系,能写就行。太子多得慕余生辅佐,该赏他官职俸禄。”老皇帝捋着胡须沉吟半晌,问慕容昊:“太子怎么看?”慕容昊笑着给他行大礼:“儿臣早有此意,只怕不合律法,引起非议,故而不敢开口,倒是委屈了余生。”“既要富国强国,就该力排非议,不拘一格拔擢人才。你小气了。”老皇帝道:“可为东宫詹事府主簿。”虽只是掌管文书的从七品小官,但意味着慕余生再也不是为奴为役的身份!将来太子登基,肯定还要再往上走。慕余生叩首拜谢,沉甸甸的眼泪砸在地面上,难以遏止。他在哭自己,哭自己所求不得,得非所求。却听众人大笑:“欢喜得哭了,确实是大喜事,应该喜极而泣!”唯有殊华担忧地看向他,用唇形无声询问:“你怎么啦?”这两年来,他越发瘦得吓人,眼里再也没了当初的亮光,看起来暮气沉沉,这不是什么好事。慕余生勉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表示自己真的是喜极而泣。殊华放了心,转头回答老皇帝的问话。慕余生悄悄离开,远离人群,把自己藏进黑暗中去。他躲在甘露台下方的角落里,沉默地看着殊华光芒万丈、笑容璀璨,前呼后拥,被慕容昊百般呵护,被虢国百姓万般爱戴。他为她高兴,于是微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怎么都擦不干净,幸好他不能出声,不会打扰到别人。太子仪仗与神女仪仗本是分开的,但慕容昊非要和殊华同乘一车,夜游京城,与民同乐。老皇帝出于某种考虑,也答应了。于是他们执手而笑,恩爱又甜蜜。车马远去,篝火尽灭。慕余生盘膝坐下,仰头看向天边的月亮。风轻轻地吹,露白成霜,他的眼泪流出又被擦去,擦去又流出,他擦得太过用力,甚至将脸擦出血痕。他感觉到了疼痛,却觉得疼痛能让他的心愉悦舒服很多。他取下簪子,使劲划向自己的大腿,直到它血肉模糊,痛到麻木。在这个欢庆的夜晚,没人在意他的去向和心情,也没人在意他的绝望和嫉妒。他颤抖着用簪子对准咽喉,想要划烂这个没用的东西。反正慕容昊羽翼已丰,与殊华马上就要功德圆满,再不需要他。他这样的人,活着大概只会浪费粮食。有石子打飞了他的簪子。“嫉妒疯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自残自尽?软弱又可怜的哑巴!”“你是不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白长了这么一身才华,却只能被老鼠偷走盗用?”六皇子从黑暗处走出来,同情地看着他。“慕余生,你暗恋殊华,为了她的缘故,心甘情愿为老七做牛做马,不求任何回报。”慕余生猝不及防,却也没有惊慌失措,他摇着头,比划着告诉六皇子,不要胡乱污蔑,于国不利。六皇子叹道:“看你这说不出话的可悲可怜样……你喜欢她,愿意为她去死,就连慕容昊也是沾了她的光,但,她知道吗?”慕余生迅速起身离开,他不需要她知道,也不想让她知道。六皇子大声说道:“慕余生,你帮的是一条毒蛇,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你以为老七很信任你吗?不是的,你身边一直都有修士盯着。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支走他们,找到机会和你单独说话。殊华喜欢的是才华和知心,而不是富贵,你为什么不试试?”慕余生越走越快,想要快些赶回去提醒慕容昊,其余几名皇子在设计对付他和殊华。但他怎么也走不快,被划伤的腿颤抖得厉害,他的嘴唇也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往前走。殊华喜欢慕容昊,和慕容昊相知相爱。他们每每在一起,都恨不得相伴到天明,难舍难分。他曾看到殊华在雪夜里偷吻慕容昊,也曾看到慕容昊为了娶到殊华有多拼命。双腿突然抽搐不能前行,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但他不想停下来,他咬着牙,努力爬行。六皇子跟上来:“我们兄弟几个商量好了,谁都不娶殊华,她嫁给你是最佳选择。只要你愿意,随时来找我们。”慕余生在结霜的野地里痴坐了一夜。太子府的侍从找到他时,他腿上的血已经糊满了裤腿和长袍,干结成了硬壳。他被担架抬着回的东宫。慕容昊双眉紧皱,严厉而探究:“发生了什么?你昨夜见了什么人吗?”慕余生比划了一个“六”字。慕容昊沉默下去,片刻后,笑起来:“他们是不是怂恿你说出真相,将来好让殊华嫁给你?他们谁都不跟你抢?”慕余生没办法否认。“这些恶毒的坏东西们,我早知道他们不会死心!”慕容昊咬着牙咒骂了两句,很小声地问道:“余生,你没有动心吧?”慕余生缓慢而坚定地摇头,他写道:“殊华一心一意对你,你们才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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