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刻,马强已经到了老街边的水沟旁,距离侦缉队张黄长衮至多只有20米距离,敌人吊人的树下已经点起了一圈火把,他索性取下夜视仪,足够看清火光下那一张张丑恶的脸。
他看到沈掌柜正挤在镇上居民堆里,佯装围观侦缉队审问,不时走来走去,偷听老百姓的私下言论。
三名少年正吊在树上*着,挥鞭的侦缉队员停下了手,将手中温热的鞭子缠绕起来。
“怎么样,招还是不招?”
“招了,招了。”
少年们一起大喊起来,其实他们刚才就要招,结果还不让。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是重庆还是……”
“不是重庆派我们来得,不是重庆派我们来的。我们是枫泾镇上第5保村民,上月初四去乍浦修清乡隔离墙,”一名少年连声大喊道,“十五那天正好有女匪黄翠云攻打金丝娘桥维持会,于是我们就……趁乱跑了回来,不敢回去,就留在这里……长官不信,可去乡里调查,我们保长是李敦长,就是李大头……李冬瓜。”
执鞭的大汉没想到对方乱七八糟说了一大通无关的,只能停下手来,回头看队长。黄长衮这会儿也是一头的雾水,明明是柳暗花明了,怎么一下子又混乱起来了。江南挺近进队突袭乍浦的事情倒是真的,时间说的也挺准确。当时确实有不少附近征发的民工趁乱跑了,这件事本来也不归侦缉队管,自由各村保长担待,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又像是那么回事。
“保长李大头?你们叫什么?”
“我叫汤龙弟,旁边矮的是陆七斤,脸上淌血的徐有田。”
“陆七斤?是大名吗?”
“大名叫陆春生。”汤龙弟抢着说道,看起来三个人里他脑子最活络。
黄长衮一时难不定主意,端着茶杯犯起了嘀咕,下一步该怎么办?再耗下去,天可就要亮了,他一挥手:“先放下来,晃来晃去,看的老子心烦。”
马强在草丛后面看着三人被慢慢放下,汤龙弟受鞭伤最严重,两条裤腿都抽烂了,可能是他吊在前面的缘故,吊在靠后位置的徐有田哼哼唧唧,脸上正淌着血,马强之前看到了他被敌人一脚踢到了脸,估计折了鼻梁。
中间矮个的陆七斤好像只挨了很少几鞭子,但是脚上有旧伤,他眼力不错,从翻开的皮肉看,这是养了一段时间的旧枪伤,当时应该没有缝合,所以愈合的不好,痂外翻,这种治疗不当的情形,最终会导致以小腿肌肉上都有一个很大的凹槽。
马强难免想起来水手长说过,他爷爷正好在这段时间,曾经因逃避修理清乡隔离墙,而在这一带躲藏,腿上还带着枪伤,由头也是黄八梅攻打日伪什么的。
“不会这么巧吧?”
此刻黄长衮在两名侦缉队员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两人便来到缩成一团的陆七斤旁,查看他脚上的枪伤,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到队长跟前道:“是日本人6.5的子弹枪伤。”
马强不敢自作主张,慢慢向后撤退,很快回到野坟山上,此时已经是早上4点30,天已经快亮了。
“怎么样,近距离侦察有收获吗?”
“有的组长,一半汉奸没有武器,其他的全是手枪。”
“还有呢?”
“果然在追问他们是不是重庆来的,看来以为是我们的同伙。结果那三个说,是从平湖修隔离墙逃到这里的。”
马强说的时候一直在偷眼注意水手长,只见他突然浑身一震,立即抢过话来:“三个什么样人?”
“都是十七八少年,有一个脚上有枪伤。”
“哪只脚?”
“右边。”
“哎呀,恐怕是……”水手长失声坐到了地上。
“陆七斤是……你爷爷?”马强问道。
水手长已经说不出话来,泪流满面,直在那里点头。
林秀轩心中暗叫不好,原本打算就此撤了,没想到事情变化的这么快,马强多嘴把事情搞复杂了。对他来说,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都是应该尽量避免的,尤其那里的敌人比自己这边多了11倍,但是显然陆大成这会儿是不会同意了,如果要用组织纪律强压他放弃自己的爷爷,也恐非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