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
他轻轻喊了一声,顾淮眯起眼看着茶盏。
“喝一点?”
顾淮依言低头,在茶盏边舔了一口。
“!”
他说一声顾淮给个反应,这本该是很好玩儿的事,却忽然变了味。当顾淮的舌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指时,他差点没把整杯茶泼出去。要是真的泼出去了也好,茶水把心也浇个透凉,也就不会再那么不安分地跳动了。
顾淮似乎有些醒了,含糊问了一句:“林……朝朝?”
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一向谨慎的人撑着床沿站起身,道:“我不方便留在宫里,你喊人送我出去。”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林朝很想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宫这么个地方……你大晚上出去还不如留在我这里。”
顾淮蹙着眉深思,似乎在考虑现在出门会不会被人算计。毕竟后宫里都是老皇帝的女人,沾上半点都有的他受了。
林朝趁热打铁道:“这么晚了,喊人也不方便。你就在我宫里住一晚上,明早再走?”
顾淮终于点了点头。
林朝如释重负,只是他也不知道把顾淮留下来能做什么。对方的酒显然还没醒,一副疲倦的样子,沾了枕头大概立刻就能睡着。想象中的彻夜长谈肯定是不可能了。
有点失望,但也只是一点。
学着女官常做的样子,端来一盆水,替顾淮擦了擦脸。看到自己的手隔了层薄薄的布,一寸寸滑过对方面颊的时候,心里满满当当的感觉,比被父皇夸奖还要强烈。
想念太久,这样的接近就让他非常满足。
当知道对方去了万里之外的西北沙场上后,他日日看的书就变成了西域志怪,喜欢听的诗也成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好像那样,在梦里就可以和对方一起在荒漠上驰骋一样。
可是醒来之后,睁眼闭眼看到的还是雕栏画栋,佞宠宫娥。
他知道自己对顾淮的感情,已经远远不是正常的兄弟之情可以解释的了。他一直在仰望顾淮。
顾家是诗礼大家,从没出过武将。可顾淮在全家人的反对之下,依然投身沙场,这就是他怎么也比不了的。
他羡慕顾淮的勇气。
不止是勇气,他羡慕顾淮的所有。然后期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一晚上,他和顾淮没有再说过话。
侧身躺在床上,盖着一床棉被,只是听着耳畔的呼吸,就可以等到天亮。
可是……
可是第二天,他怀着雀跃的心情等待顾淮醒来,对方却捂住额角问了一声:“阿翠?”
后来他知道了,这个“阿翠”是顾淮身边的侍女,不久就成了他的妾。等顾淮登基做了皇帝,不知道是封了贵妃,还是加了凤冠?
当时的林朝,根本按捺不住胸口澎湃的杀意。
自小在宫中耳闻目濡的、前朝野史中见过的、宫人夜谈口耳相传的酷刑,轮番在脑海中挣扎,每一个都叫嚣着要用在那个叫“阿翠”的人身上。
那个人简直十恶不赦,就因为,只因为——
顾淮从来没有,用这样轻柔到接近呵护的口吻,喊过他的名字。
其实娶妻生子,于富贵人家只是寻常。
他生前的正宫皇后位子虽然空缺,但宫妃也有不少。有的是权臣豪门塞进宫来推脱不过的,有的是为了平衡势力不得不娶的,有的是番邦结交收来当摆设的……
等他一死,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即便没有身死乱军之中,也逃不过枯守皇陵的下场。
他自己娶了两只手数不过来的妃子,凭什么要求顾淮——
守身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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