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翎摇头道:“那又不然!我看津门虽然建筑还显得粗陋,但那也是它时日短浅的缘故。若说到商规建制之精妙,泉州市舶司实在是有所不如!别的不说,就是黄叔叔你代为宣扬的那本《律法禁令三十六则》,便不是普通人能写得出来的。”
黄旌道:“没想到林大少对这本小书评价如此之高。”
“评价高的不是我,而是家父。”林翎道:“这次黄旅伯伯相邀北上,我家固然是盛情难却,但若不是家父看好这津门港,也不会特地遣我前来。但和别人不同,家父对战马、琉璃兴趣其实也不是很大,我林家有南洋一路商货,只要妈祖保佑,一切顺风顺水,足保我林家十族无财米之忧。所以家父他老人家在收到黄伯伯书信以后,一开始只是准备让我堂兄前来。但后来翻开黄伯伯随信附来的那本小书,只读了两行便为之动容。当时我侍立在旁,见他老人家读完第一章后掩卷长叹,说此书寥寥数句话便道出了他心中许多说不出来的从商心得!之后再读其它章节,越读越是钦服,马上改了主意,要我放下手头其它事情,整装北上,代他老人家向撰写此书的大贤请益。”
林翎的父亲林珩在泉州商人中威望极高,因此黄旌听说他对这本小书如此推崇颇感诧异。
林翎又问道:“黄叔叔,这本册子,真是那位七将军所作么?”
黄旌道:“不是他还能有谁!据说这位七将军是大金境内第一才子。我曾两次蒙他接见,确实是极为厉害的一个人。不但诗书经史无不精通,而且连海外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少。有些事情连我都不知道!比如南洋诸岛的一些奇风异俗,我们以前看见只是觉得奇怪而已。那位七将军却能说出这些风俗的来历,我在旁听着,只觉丝丝入扣,绝不是凭空杜撰而来。”
林翎奇道:“他懂得经史诗文那不奇怪,这些海外异域的事情如何也知道?莫非他也出过海?”
黄旌道:“没有。据七将军说,这些他是在书上知道的。”
“书上?”林翎更是惊奇:“我家遍收域外域内航海书籍,可从来没见过有哪本能真正剖析出海外风俗来历的。”
黄旌道:“你莫非怀疑这位七将军夸口不成?我当初也曾这么想。不过后来跟他谈起南洋的一些特产,他随口道出,许多花鸟鱼虫我们只是见过,他却能叫出名字。还有南洋的物产,海道的远近,他都能说出个轮廓来!林大少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你笑话。上次七将军要我办一件事情,当时我畏难推脱海道太远,说怕要十年才能来回。他一听大怒,随手取出一张海陆全图来,那上面竟然把麻逸、占城等的所在标得明明白白。这么清晰的海图,便是我也没看过!当时吓得我瞠目结舌不能自辩。不过还好七将军也未怪责,但从此之后我便打定了主意,再不敢在他面前扯谎了。”
林翎叹道:“没想到辽东域外僻壤,居然也能出这样一个奇才。”
黄旌一听,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这位七将军并非辽东人士!”
“哦?那是哪里?”
黄旌道:“江南!”
林翎大奇道:“江南?江南人怎么会到万里之外的辽东来做官?”
“这些我也只是听说。”黄旌道:“据传,这位七将军是受花石纲暴政,合族遇害,这才被迫出海,流落到此。没想到却另外闯出一番事业来。”
“哼!又是花石纲!”林翎道:“那个姓朱的狗官,不知害得江南多少人家破人亡!”
黄旌忙道:“这些我也只是向七将军的旧部打听,没有坐实。林大少千万不可乱传,免得遭了七将军的忌。”
林翎扫了他一眼,心道:“说起做生意,这黄旌也算滑头,只是为人却太没气魄,干不了大事!黄真的子孙看来已经不如往昔了。”又想:“他把那个七将军吹得天花乱坠,却不知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