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物都非比寻常。老者名唤赵无量,少者名叫赵旭,都是出身帝胄,本为皇室人物,只因南渡之乱,龙种星散。赵无量与他一个兄弟赵无极凭杖一身武功,才幸免于难。赵旭更是赵家正派玄孙,乱离之后,就为他们兄弟两个扶养长大。他们本来也曾竖起义帜,带领一批人马勤王,后因金兵强大,终于冲散,好容易辗转来到江南,却不见容于康王赵构。赵构称帝建都临安、重开国脉后,两人也只有被迫远走江湖。两人领兵不行,武功上可俱是好手。赵无量与赵无极俱善“太祖长拳”、又善使“齐眉棒”,当时江湖人物称之为“宗室双歧”,因他们俱为皇族,却流落草莽,故有此称。有句口号道是:“宗室双歧名士草,江船九姓美人麻”,前一句说的就是他们。
这且不提,却听门外这时有个声音道:“店家,前两日,你有看见一个骑骆驼的少年从这里上岸吗?”
说话的人穿了件暗蓝色的长袍,脸颊瘦削,眉疏目细,话问得也和气。这人别的还好,只那身衣服怎么看也不象他自己的衣服,倒有乔装易服之嫌。——这家小酒肆的店主就是于寡妇,烧的一手活鱼在方园十里之内可是大大有名,只因近来生意寥落,实没想到这么阴雨的天还有客上门,不由更是殷勤。
那来人却只要她答一声“是”还是“不是”。及至听她亲口说了一声“是”,不由就将一双锐眼向那江边扫去。江边这时除了丝雨空蒙,什么也没有。那边那渔翁打扮的老者在水榭中就把眼睛一眯,唇角露出了一分笑意,口里喃喃道:“终于来了……”
于寡妇一时忙着杀鱼,——可她再也没想到,今天的生意竟还不只这一笔,那人才入座,接连的就有人来。有人不说话直接就找个桌子坐了;有的则笑嘻嘻,似乎十分兴奋,中了头彩一般;有的则絮絮追问——但他们问的几乎都是同一句话、同一件事:你有看见一个骑骆驼的少年从这里上岸吗?
于寡妇这酒店的水榭本颇空旷,但接连地来人,不由地就显得逼仄了。有的还是一拨一拨地来的。只听先前在座的老叟赵无量口里喃喃道:“皖南、浙西、苏南、闽中、江西、湖北、湘中、川西……嘿,文家做事果然与众不同,就是快,短短三天,这么多人就招来了。”
于寡妇一脸惊愕,这酒家从开业到现在就没来过这么多客人过。到后来,每来一人,她脸上似乎就多了分抱歉——难得的是来的人倒都不排剔,虽然后来剩下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但没一个人有怨言,都找个地儿安静地坐了,且银子花得也大方。有不修边幅的甚至就坐在了地上,后来者更有见水榭中实在狭窄,且木头老朽、怕承不住,自要了酒冒雨就在店外沙滩上坐着的。于寡妇一边烧鱼一边纳罕:实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不知撞了邪还是走了大运,竟来了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人物。今儿这一天,就足抵得她平时两个月的生意。她也不敢多问,因店小,备的菜不多,自顾忙着打发司务到旁边的渔村买鱼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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